宪兵队长平井寺一大尉,被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派驻濑名师团之后,每天处理得最多的,是士兵们的“风化案”。所谓“风化案”,说起来很斯文,其实就是皇军士兵对占领区妇女的强-奸行为。这种行为,他手下的宪兵几乎每天都会查获几起。 当然,宪兵队是无力纠察遍整个师团军纪的。濑名师团属于挽马制(作者注:侵华战争初期,日军的常设师团分为挽马制和驮马制两种,前者应对平原作战,后者应对山地作战),全师团拥有两万多人,且四个联队分散驻扎在太原附近的四个驻地,太原城内还有它的师团部。如此庞大的部队,其负责监军的宪兵队却只有区区七十人,与其说是监察军纪,不如说是到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宪兵们肩头上独树一格的短披风。 饶是如此,还是会有一些倒楣的官兵被当场查获。 多半都是士兵,有军官也只是中下级的。平井寺一心里很清楚,佐官以上的如果想玩弄妇女,完全不必亲自闯入中国人的家里去霸王开弓,会有部下替他们把年轻标致的中国女人,弄到他们的领地内享用,既舒适,又安全。 被抓到的兵渣子们,有的被宪兵带到平井寺一面前接受处理,可是他们并不害怕,满不在乎地和宪兵们拉家常、套老乡。那些事态严重的(比如不仅仅是强-奸,还伴有开枪伤人、杀人行为的),平井寺一往往要带队将惹祸的家伙扭送到他的所属队部,可是他们的长官同样不把这当回事,他们会替部下认错,然后拿出些抢劫来的烟酒、美食贿赂宪兵队长,说:这些士兵还都是些毛头孩子,精力过于旺盛,如今又没有仗打,倘若再不让他们找找女人的乐子,身体会憋出毛病的;云云。费尽一番口舌之后,事情往往就不了了之。 倘若平井寺一认真起来,非要将某个犯了风化案的家伙抓起来关禁闭,那么这个家伙的战友、同乡之类的,就会拉邦结伙地不时跑到宪兵队来闹腾,或是软磨硬泡,或是大叫大嚷,甚至出言辱骂威胁。 无可奈何的平井寺一,曾经向分管他的上司——师团部参谋长——打报告诉苦,但得到的答复则是:尽量不要出大乱子,其他的可以适当放松些监管。 今年已经四十五岁的平井寺一,做梦也不会想到被派到中国战场来服役。在本土,他只是个普通的军需官,而随军进入华北后,很快被改做了宪兵。他和一批中级军官接受了老资格宪兵做的简单培训,就被任命为一支宪兵队的队长,匆匆派到了山西境内的濑名师团。眼下,面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窘境,宪兵队长很苦恼。 所以,在这个傍晚,当师团部的一个参谋突然来到他的宪兵队,声称濑名师团长要亲自会见他的时候,平井寺一一度还以为,是自己打的报告起了作用,师团长终于要亲自过问军纪的整饬了。 他兴冲冲地上了师团部派来接他的小轿车。 濑名师团部里,有一套完全仿造着本土和式风格装修的房间,分为内外两间。平井寺一被引到这套房间的门口时,不禁一愣,旋即他明白了,这很有可能是师团长中将的私人住所。 外间的两扇拉门打开后,平井寺一在门口脱下了军靴,进到外间,他吃惊地发现竟然有两个艺妓模样打扮的日本女子,浓妆艳抹地站在里间的门口迎宾。平井寺一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即便在本土,他也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与艺妓接触过。 里间的榻榻米上,围着一张摆满了酒食的栎木矮桌,盘腿坐着三个人,都没有穿军装。有两个穿着暗色和服的,其中一个平井认识,是萩原旅团长;另一个坐在正位的,应当就是濑名师团长了;而坐在萩原少将对面的那个陌生人,却穿着一件中式长袍。 “大尉,请到这边来!” 看着一身戎装的宪兵队长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里间的门口,与他相识的萩原晃抬起一只手,召唤着。 平井寺一拘谨地走到桌子前,立正行了一个颌首礼:“宪兵队平井寺一,前来报到!” “先坐下,我来给你介绍,”萩原旅团长指着矮桌子前唯一的空位示意对方落座,然后说道:“这位就是师团长濑名中将。” 刚刚坐下的平井寺一,闻听后即刻再度起身立正:“将军阁下,晚上好,非常荣幸!”濑名师团长微笑着点点头。 “这位,是太原特务机关长,小岛正雄先生。”萩原晃见平井不肯再坐下,就又指着对面的中式长袍者继续做着介绍。 “小岛机关长,请多关照!” “请坐,队长先生。”小岛正雄的脸上,像马一样没有表情。 室内很热,四个屋角都放置了炭火盆,从棚顶垂吊下来的江户风格的灯笼,更是将矮矮的栎木桌子映出了一片暖色,而桌上的美酒佳肴,在这个晚饭时刻会勾起人无尽的食欲。 晚宴立刻就开始了。 没有什么开场白,也没有提及任何相关军务,两个和服将军端着精致的酒盅,频频举杯向他们让酒,然后各自一饮而尽。清酒的香气,借着热水和炭火的力道,开始在室内飘散开来。 平井寺一拘谨地端着酒盅和应着,心里则犯着嘀咕,他没有料到素未谋面、位高权重的濑名将军,竟然召唤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宪兵队长来如此私密的场所饮酒。他本来没有什么酒量,却不得不跟着两个将军干了几盅,幸好那细磁的酒盅不是很大。 那个特务机关长,倒是不怎么客套,看来他也不大擅长饮酒,每次跟着将军们端起酒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