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手雷是日军九七式,应该是被距此不到三十米的日本兵丢进来的,而当时王掌柜正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手雷几乎就在他的头顶炸响。 王掌柜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返回家中,团部的人无暇细想,但作为这家宅院的男主人,从团长到卫兵都与他很熟络,因此他的死令在场的众人无不为之心头一震。 紧接着,又有一颗手雷砸到了院墙上,在墙头轰然炸开。秦忠孝意识到,从南面向这里冲锋的鬼子已经近在咫尺。他对身边的卫兵们吼了一声: “快上屋顶!” 秦忠孝的团部比较精简,除了张宏以及几个上尉、中尉附员,再就是一个十五人建制的警卫班。听到团长命令,警卫班长马上带着五六个部下,攀援着厢房的窗台和房檐,爬到了屋顶。警卫班的人多半也装备着与特务连相同的伯格曼冲锋枪,此刻这几枝冲锋枪都登上了高处,他们一眼就发现,南面院外密集的小巷里,成片成片的日军正在朝这里猛扑。 警卫班的冲锋枪居高临下开火了。 秦忠孝不顾张团附等人的劝阻,也吃力地爬上了屋顶,他必须要搞清出现在自己背后的日军有多大规模。在屋顶,他的警卫班长拉着他躲到一处高翘的屋脊后面,秦忠孝用望远镜一瞄,不禁大惊失色。 在街角巷尾闪现的黄乎乎的鬼子的身影,目测差不多有数百人上下,这应该是接近一个大队的规模!这么多的鬼子兵,怎么会一下子钻到了自己防线的后面? 腹背受敌的391团,仓促之间不得不分兵抗击背后杀出的敌人,原本还接近势均力敌的战局,转眼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秦忠孝的后脊梁骨升起了一股凉意,他短时间做出了研判:南门虽已打开,但难民潮涌堵塞,鬼子即使攻进南门,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就到达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东城或西城的城门已经失守,日军从两翼对这里实施了包抄! 身经百战的中-央军上校,明白这一仗已经打不下去了,目前尚不得知日军还会有多少后续部队入城,但仅就眼下的兵力对比,391团已经处了下风,何况还是两面受敌。 撤吧! 秦忠孝痛苦地做了决定。他本来是要将从北城掩杀过来的鬼子挡住,给百姓从南城出逃创造时间的,却不料自己反被鬼子抄了后路。这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要撤,而且要撤得出去。 秦忠孝下了屋顶。时间紧迫,他要张团附立刻收拢二营的一个连,全力向东城打,如东门已经被日军袭占,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来并据守之,为全团突围打开通道。 秦忠孝之所以选择东门突围,是有他的道理的。在丰店驻防的日子里,黄埔出身的中-央军上校,不光派人去北边的日占区侦察,对县城东西南三边的情况,也做了摸底。 丰店以西是小榆树山,穿行山中的公路继续向西,出山不远即是纵贯山西的同蒲路,以及同蒲路重镇文城。丰店以南,则是大片平坦的荒原,沿着荒原南行三十里的尽头,可抵达一座名为关门山的西北麓。 这两条路,秦忠孝都不会选。因为他至今无法得知日军此次重兵进攻丰店的同时、是否会另派兵力沿同蒲路南下。391团眼下的人马,已经没有了任何重武器,如果暴露在地势开阔的同蒲铁道线一带,一旦遭到攻击,无异于屠杀。至于文城,那是晋军独12旅的旅部,逃跑的田明达团的大本营,此刻秦忠孝对他们已更是毫无信任感。 唯有向东。 丰店以东,与西面一样是大山:大榆树山。从山口进入大榆树山,沿途颇有几处村屯山寨,虽不像丰店县城城墙那般坚固,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秦忠孝的撤退令由团部下达,用步话机加上人员口令,一路向西城传递,那边的一营是秦忠孝最担心的——由于这一次布势,是拉长了一条战线阻击北城的日军,因此一旦撤出战斗,最西边的队伍也最容易被敌阻断。 这是一场比刚才的阻击战还要惨烈的血战,双方的兵力在县城中心细长的战线上绞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局部区域甚至爆发了白刃战。秦忠孝紧急组织了若干个火力小分队,集中了轻机关枪和冲锋枪,占据十多处屋顶制高点,一边扫射日军,一边引导、掩护全团向东城艰难地转进。 事后证明,正是这十几个制高点发挥了决定性作用。391团的官兵战术素养较强,撤退伊始,地面上的官兵就主动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制高点的方向猛冲,这样,长长的散兵线,逐渐就聚拢成了几十人为一队的十几股力量。他们倚仗着对街巷地形的熟悉,在制高点的协调和指挥下,遥相呼应,互为犄角,缓慢但坚定地由西向东且战且退。 日军在陌生地带打巷战的劣势却暴露无遗了。 由于相川大队得到了福田大队的夹击支援,南北两队日军毫无顾忌地杀进了391团的防线,就连相川少佐以及福田大队的副大队长,也都亲自卷进了巷战战局。等到日军发现了来自头顶的中国军火力制高点极具威胁的时候,各自为战、焦头烂额的他们,已经组织不起像样的掷弹筒分队予以清除打击了。 就这样,391团在付出了三百多人阵亡(没有人被俘,破城的日军根本不打算抓俘虏,凡遇伤兵或投降者,一律就地杀戮)的惨重代价后,主力终于打到了东门。之前,中校团附张宏已经带人与袭占东门的鬼子拼死力战,夺回了城门的控制权,他们居然还幸运地缴获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