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连山忍着一肚子的委屈,回到5连的人群中,他无心去计较教导员对他的迁怒,他心底也承认,自己的确是因为牵挂姐姐姐夫全家的安危,才迫不及待地想靠近丰店城的——那里究竟打成什么样了?守城的国军有多少、能否顶得住几千日军的攻击? 连长李天林刚才曾经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但夏连山脑子乱糟糟的,一句也没有听清。 战场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却突然又响起了争吵声,起初很小,很快就吵成了一片,有战士跑过来拉副连长夏连山过去,他这才一惊,并且立刻辨识出吵架的一方是李天林,急忙跑上前看个究竟。 此刻李天林的身边聚集了十几个5连的战士,站在对面与他们争吵的,则是五六个晋军官兵,为首的是个少尉。夏连山听了几句就明白了,争吵的核心是为了争抢枪支。 吴子健暗中叮嘱将阵亡晋军士兵的武器收敛过来的行动,原本进行得相当顺利。晋军进入二营伏击圈的人有上百,其中一大半不是阵亡就是逃得无影无踪了,此刻丢落的步枪少说也有五六十条,几乎一半是中正式,且不乏新枪。吴子健早年在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枪械科受训,对各种武器可谓是通晓且喜欢的要命。红军穷,几个人才有一杆枪,没有什么像样的家什让吴子健摆弄;但自从去年接受国民政府改编之后,先是二战区下拨了一批武器,之后跟小鬼子打了几仗,又缴获了一些;因此目前就二营而言,四个连八百多人,已经接近了人手一枪的程度。但吴子健仍不满足,毕竟,半数官兵还都是汉阳造等老旧枪。所以,刚刚结束的这场战斗,还没从缴获了四十多枝日军骑兵的小马枪的兴奋中缓过来,这个副营长就盯上了遍地丢弃的晋军的步枪。 晋军这个连,这时只剩了四五十人,不少都挂了彩,连长在丰店城外就被日军骑兵射杀了,副连长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旅部派来的肖参谋又刚刚昏迷过去,基本上是一副群龙无首的态势。再加上,这场遭遇战,晋军是溃逃,八路军则半路杀出,不仅救了他们的命,还打退了凶狠的鬼子骑兵。因此,在打扫战场时,晋军士兵几乎没有参与的,他们更多忙于救护自己受伤的战友,而阵亡(逃跑)战友丢弃的武器正在被八路军战士搜走的场面,他们要么没有注意,要么选择视而不见。 可是,八路军二营的官兵们——尤其是5连的,他们的前任连长就是吴子健,受其影响很深,对枪械也多有着格外偏好——他们收尽了战场上的三八式小马枪以及中正式步枪之后,仍觉得不够本儿,有几个胆大的战士,趁着晋军士兵手忙脚乱地在救治伤员,竟然将他们放在一边的枪支,也顺手摸了过来! 这一来,晋军的这些官兵不干了:虽然刚才他们被一路追杀到这里,但毕竟还有部分血性汉子一直在和鬼子骑兵殊死拼斗,岂能容忍打完了仗还要被“缴械”?!顿时,双方争夺枪支,吵闹了起来。晋军那个领头的少尉,半只耳朵被日军骑兵马刀的刀锋削掉了,草草用纱布包裹着,鲜血还在渗出,他看出八路军这边的李天林是个长官,于是抓住对方大声理论: “你们八路莫要欺人太甚!你们抢了我们的枪,我们怎么回去见长官?!” 李天林最初还有些心虚,毕竟手下顺手牵羊、拿了人家晋军活人的家什儿,可是眼见对方气势汹汹且出言不逊,李天林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双方你来我往地开始争吵。 夏连山虽心乱如麻,还是挤上前去劝阻,他拉着李天林离开争吵的漩涡,并厉声要求5连的战士们将后来摸过来的几杆枪归还回去。 刘恕和冯长治了解了情况后,也要5连的战士立刻还枪,冯长治打量着晋军那个少尉军官受了伤的耳朵,温言说道:“兄弟,我是这个营的营长,请统计你们现存的人头儿,我保证你们每人都有一杆枪。” 不料,那个少尉更加强硬了,他向冯长治敬了个礼:“长官,对不起,十一连的阵亡兄弟的武器,我们也得带回去!” 冯长治一愣,脸色显出了一丝尴尬。 刘恕却在一旁冷冷地发了话:“阵亡的?那要不要再带上逃跑的呢?他们跑得人影都不见了,你要不要把他们的枪也带回去?” 晋军少尉吃了这个软钉子,脸色不禁一红,的确,刚才被鬼子追杀的时候,全连大半都只顾逃命了。但争吵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一心豁了出去: “这位长官,你可以笑话那些逃跑的,但我们这些留下来跟鬼子拼命的,偏要把全连的武器都带回去,你想怎么样?!”一边说,一边顺手抄起了身边的一把大刀。 冯长治、刘恕身边的二营战士一见,纷纷将步枪端了起来,现场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动静。冯长治急了,他张手阻止身边的战士们:“别乱动,枪放下,我们都是国军,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吴子健出现了,他端详着对面晋军少尉手里的那把大刀,刀身显然很沉,也很精致,绝非急就打造的粗家什儿,再看了他的受伤渗血的耳朵,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他站到对峙双方的中间,对刘恕和冯长治说:“交给我吧,你们赶紧布置撤退,鬼子骑兵吃了亏,说不定会带领大队人马杀回来报复。” 剑拔弩张的气氛化解了,八路军二营以连为单位开始集合,晋军的士兵也逐渐聚拢到了一起。吴子健看着那个晋军少尉,先敬了个军礼:“认识一下,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