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梁上的教导员刘恕,惊心动魄地看完了沟底土路上的这场白刃血战。他没有望远镜,二营包括望远镜在内的许多装备,都是从鬼子手里缴来的,虽说缴获要归公,但以吴子健为首的几个营连长们,更推崇谁缴来的就归谁。没有望远镜的教导员,看不清已经远去的日军骑兵的背影。他吩咐留在山梁上的数十个战士,注意监视日军逃走的方向,自己则带着两个战士,向山下匆匆跑去。 缓过了一口气的二营指战员们,正在沉默疲惫地打扫战场;被营救了的晋军士兵,除了阵亡的和逃散的,仅仅剩了几十人不到,他们东一群西一堆地清理着伤亡,一边就无声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陌生友军。 损失不小。 吴子健让各连清点情况,结果阵亡十四人,受伤六十多人,其中重伤超过十个。日军丢弃尸体三十五具,受伤被俘七人,其中一人是准尉军衔;缴获了差不多同等数量的骑枪、马刀,缴获了完好的军马二十八匹。 得知了数字的刘恕,痛心疾首地嘶喊着:伤亡太大了!太不值了! 冯长治看着自己的教导员,没有说话。的确,相对于取得的战果,伤亡不可谓不惨重。谁也没有料到,占据如此优势的兵力,竟然与一百多骑鬼子勉强打了个平手。二营没有与骑兵交锋的经验,他们之前甚至很少见过成队的骑兵——林师师部倒是有一个直属的骑兵营,但那更多是分散用来传递命令和情报的。 吴子健沉着脸,尽量不理会刘恕的咆哮。平心而论,教导员愤怒得有理。吴子健在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悔意,早知道打成这个结果,他不会那么冲动地要求营长冲锋——该死的小日本儿,真他娘的不好对付啊!这也得怪溃逃的友军,若非为了搭救他们,这原本是一场敌明我暗、胜算在握的伏击战。 想到友军,吴子健强打起精神,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伙晋军士兵前,他们正在紧张地为一个垂死的同伴包扎。 “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会被鬼子追到这里?” 八路军的军装上没有军衔,一个晋军士兵从吴子健身上挎着的驳壳枪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他站起来敬了个礼:“报告长官,我们是晋军独立12旅569团三营十一连,奉旅部命令,从文城前往丰店支援。” 吴子健一怔,丰店这个字眼从晋军士兵嘴里一冒出来,他蓦地回忆起:自己刚才带着5连从山上杀下来的瞬间,好像听到丰店方向传来了隆隆炮声,但当时注意力全放在冲锋上了,没有留意。 “丰店已经被鬼子占了?!” “不清楚,长官,”那个士兵咽了口唾沫:“我们今早刚到城郊就遇到了这股日本人的骑兵,然后一直被追赶到这里。” 这时,李天林急匆匆地走过来,拽着吴子健移开两步:“弄清楚了,这帮家伙是阎老西的部队,领头的那个上尉参谋姓肖,刚才在战场上被我救了一命;他说,他是押着电台车去丰店的。这个姓肖的像个白面书生,打起仗来可挺凶。” 一边说,李天林一边将吴子健带到了几十米开外的肖俊平身边。 晋军情报参谋肖俊平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他的左腿被马蹄踢中了,已经无法直立,痛得失去了知觉,右肩头还有一处浸血的刀伤,那是被日军骑兵砍的。他们此行丰店,并没有带医护人员,吴子健立即让一个战士去找自己营的卫生员。 接下来,他从肖俊平嘴里,获悉了之前大致的情况。 肖俊平感谢了友军的救援,也首次亲眼目睹了八路军在战场上的骁勇,他为晋军的表现再次感到了羞愧。通讯班的一个女兵,这时找到了肖俊平,抽泣着报告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电台已经局部损毁,密码本烧掉了,通讯班五人阵亡四人,包括班长张雨荷自杀殉国。 肖俊平静静地听着,看着惊魂未定、泪流满面的女兵,内心感到了比伤口还要剧烈的绞痛。此刻他的身边除了这个女兵,再没有别的晋军士兵——护送他们的一连官兵与他这个旅部的参谋很陌生,因此无人来关照他。 “能扶我过去吗?” 肖俊平有些祈求地看着吴子健和李天林,嗓音沙哑地问。李天林俯下身亲自掺起了肖俊平,他刚才看到了这个友军上尉与日本骑兵的殊死搏杀,内心里很是钦佩;另一个八路军战士和5连长一起,将肖俊平搀扶到了已经烧得乌黑的小卡车旁。吴子健默默跟在后面。 晋军通讯班阵亡的四具遗体都在汽车附近,一男三女,触目惊心的是三具女兵的遗体:其中一个在烧毁密码本时中弹倒在火焰里,脸部已经烧焦;另一个太阳穴干涸着血迹和火药痕迹,那是用手枪自尽的通讯班长;最后一个,肖俊平认出来了,就是来丰店的路上,在汽车里看到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女兵,她的上衣几乎被撕烂了,此刻被战友虚掩在身上,仍然露出了几处白皙的肌肤,她的脖颈处有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已经流尽。显然,鬼子骑兵抓住并准备污-辱这个女兵,但被突然冲出的八路军打断了,于是撤退之前用马刀残杀了她。 肖俊平欲哭无泪。奉命赶来为晋军参谋包扎伤口的八路军二营的女卫生员,目睹了这一惨状,当场咬着拳头啜泣起来。 不忍看下去的吴子健,转身走开,胸膛呼呼喘着粗气:日本兵,都是畜生! 被俘的七个日军骑兵,多数带了伤,八路军二营的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枪,看守着他们。突然,几个晋军官兵冲了过来,开始殴打这些俘虏,很快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