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冢康介大佐放下望远镜,凭着一双肉眼,继续遥望着远端轮廓清晰的丰店县的城墙:城墙的厚重与高大,喻示着城里的繁华,而繁华的城里,会有许多年轻的中国女人。 大佐身下的军马似乎有些不耐烦,喷了个响鼻,铁蹄在山西干枯的黄土地上踢踏了几番。此刻,在这匹高大的东洋马的四周,密密麻麻布列着大冢联队的官兵方阵;方阵的最前沿,师团临时配属过来的野炮大队的十二门野战重炮一字排开,炮兵们在忙着校正射界,黑沉沉的炮口,阴郁地瞪视着那座晋中南大山里的重镇。 大冢康介的心绪,从年轻的女人那里收回到了即将打响的攻城之战。他的一个中尉参谋的军马以落后半个马头的身位矗立在右侧,中尉参谋仍煞有介事地举着望远镜勘察着远处的城墙,而大冢则知道,在此刻望远镜的视界里,丰店城墙上除了几杆中国军的青天白日旗,什么都看不到。 “守军的情报有最新变化吗?”他头也不回地问中尉参谋。 “没有。综合旅团司令部在我联队出发前发来的几份电文,目前在丰店县城布防的,一为中-央军391团残部,被我在太原外围击败后,窜逃到此;另一为晋军独立12旅一部。总兵力不超过三千人,没有重武器。” 仍是出发之前的情报。大冢康介面无表情地听着,稍后,他近乎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卫立煌和阎锡山逃跑后,留下的不堪一击的残兵败将。 中尉参谋小心翼翼地从侧面观察了一下联队长的神色,然后,字斟句酌地说道:“大佐,自攻占太原、君陵之后,整个师团均在休整,如今我联队突然孤军南进、兵临丰店城下,对这座大山里的孤城的攻击,多数官兵均在猜测作战意图。” 大冢康介禁不住回头瞪了一眼,就这一眼,顿时让中尉参谋感受到了比弥漫在山野里的更甚的寒意。大佐近乎低吼起来: “作战意图?官兵们真的只是猜测这个吗?我看是和平驻屯太久了、不再具备作战意志了吧?!不算河北的战事,单是从娘子关进入山西以来,联队就有五百多名勇士在激战中阵亡,难道仅仅休养了两个月,帝国陆军的铁血作风就丧尽了吗?!” 中尉参谋急忙低头“嗨”了一声;不敢再言语。 大冢康介喘了口粗气,不再理会这个年轻的部下。身为联队长,他当然清楚手下官兵当前的心态:这是1938年的2月初,联队所属的华北方面军,其主力开始陆续转进山东作战,整个山西只留两个师团在驻屯;而做为驻屯的师团之一:濑名师团之萩原旅团大冢联队手下的官兵们,两个多月以来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打些零星小仗的安逸,劫掠财物和妇女正成为主要的军务,令这些精力旺盛的武夫们乐此不疲。 不过,在君陵古城的联队部占据的那古色古香的宅院里,大佐自己对年轻的女人也是不拒绝的。但随着两天前旅团司令部的一纸出征急电,君陵瞬间成为了身后的过眼烟云,前方的这座陌生的丰店县城,才是联队眼下的首要目标。为此,大冢康介肯定无法容忍部下暗中汹涌的厌战情绪。 年届四十岁的雄心勃勃的大冢康介大佐,对于自己所在的濑名师团未能编入方面军的主力转战山东,颇为抱憾。仅仅半年前,他还只是个少佐,卢沟桥事变爆发后随濑名师团进入中国华北,参加了平津作战;然后沿正太路(河北正定——山西太原)攻入山西东部,娘子关战役结束的时候,大佐领章就佩戴在他的军服上了。大冢非常清楚,如果没有残酷的作战,自己绝无可能得到如此飞速的晋升。 当然,大冢康介也清楚作战的凶险,那是将一颗头颅拴在皮带上冲锋陷阵的凶险,别的不说,惨烈的娘子关战役当中,他之所以能够由时任的大队长先后继任副联队长、联队长,就是因为在短短半月之内、他的两个前任相继在战场殒命。 从河北到山西,中国军人的抵抗是相当英勇的,尽管他不愿意承认。 “报告大佐!骑兵中队传来最新情报!” 骑兵中队,同样是濑名师团从直属的骑兵联队里抽调出来、刚刚配属给大冢联队的;昨天下午他们作为大冢联队的尖兵,先期抵达丰店城下;今天早晨,这个骑兵中队按照计划游弋到丰店县城的西门外一带,从侧翼侦查守军的动向。 “什么情报?”大冢眯起了眼睛问道。 “岩田少佐率骑兵中队直趋丰店西城门外,发现城墙上有中国军人移动的迹象,但面对足够的射界,他们并无开火之意;岩田少佐据此分析,守城部队士气涣散,建议联队长采取劝降策略,使我部不战而得丰店县城。” 大冢康介气得几乎笑出声来:又是一个不想作战的混蛋!这个来自北海道牧场主的后裔,原来的野性都哪里去了?君陵城的一顿出征白酒难道将他的腿肚子也灌软了吗!? “巴嘎!”,大冢康介这回的吼声不再刻意压抑:“告诉岩田少佐,命令他的骑兵向守军的城头射击,命令骑手们立在马鞍上向丰店城头撒尿!以此来挑动敌人涣散的士气!” 联队长声色俱厉却又极其奇怪的命令,让前来汇报的下属不敢再问究竟就战战兢兢地离去了。这一刻,大冢康介决心已定,他要让久疏战阵的官兵们,重新找回搏杀的勇气,即便有不战而胜的机会他也绝不尝试——和平是一剂迷药,会麻痹士兵原本进取的雄心。 丰店乃是眼下日中两军在山西对峙的一处前沿,他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