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卓湘凌他们,低声道:“好孩子,到家了,到家了……”
卓湘语和卓湘忠是第一次坐拖拉机,好奇地左顾右盼。卓湘凌则紧紧的拽着他们两个,生怕颠簸的路途有什么意外。
卓杰见侄子侄女望着路边景色,出声说道:“你们在城里长大,没怎么见过农村的景象,这个时节来不够漂亮,若是春夏秋三季,那才是美不胜收。你们肯定喜欢。”
卓湘凌点点头,如果换了平日她定会满心欢喜,但如今这样的情境,她又怎会可能生出喜欢?
卓杰今年三十七岁,比大哥卓强小六岁,现今在乡里的学校当老师,在四里八乡很受人尊敬。他看出大侄女心事重重,寻思不如说说家里的事,好让他们先熟悉熟悉,也分散一下大侄女的注意力,于是开口说道。
“你们婶婶是庄稼人,性子直,不比你们城里人,一会儿见着万一她说话不好听,你们千万别介意。家里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老大湘文今年十三岁,老二湘楠今年十岁,老三湘平六岁,他可是比咱湘忠还小两岁呢。”
卓湘忠听到还有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兴奋地站起来欢呼:“我有弟弟了,终于有人叫我哥哥了!”,谁承想恰巧拖拉机开过一个土坑,卓湘忠一下摔倒在车里。卓湘凌连忙将他拉起来,拽进怀里担忧地问:“摔疼了么?”
“有点疼,大姐你抱着我,我保证不乱动了。”卓湘忠也被吓得够呛,老实地窝在大姐怀里不再动弹。
等到家天已经昏昏暗了下来,卓湘凌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弟弟妹妹也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卓杰领着三个孩子拎着行李推门走进自家小院。说来他们一家五口能住这么大的院子,还得感谢他大哥卓强,卓强当年从部队转业去了古城七建。这一走十几年不曾归乡,家里的院子也就成了他们一家所有。
卓湘凌跟着叔叔走进堂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容貌普通,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正从厨房走出来想必这就是他们的婶婶了。卓湘凌拉了拉身边的弟妹说,“叫婶婶”。湘忠和湘语轻轻地唤道:“婶婶好…”好字还没说出口,只见二婶重重把手中端着的两碗稀饭放在木桌子上,抬眼看了看他们三个,招呼都没打就转身回了厨房。
卓杰极为尴尬,孩儿他妈连面子都不顾了,心里一阵不悦。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大哥的孩子,如今他们带着骨灰归乡安葬,他身为长辈无论如何都要善待几个孩子。
卓湘凌见叔叔胀红了脸,不欲令他为难,善解人意的岔开话题:“叔叔,哪间房子是我家的?我先带弟弟妹妹过去规整规整。”
卓杰刚要答话,只听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卓湘凌猜测是锅被重重放在灶上的声音。弟弟妹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双双扑进她的怀里。
“大姐,我怕!”卓湘忠闭上眼睛搂住卓湘凌的腰。
卓湘凌望向叔叔,手轻轻地拍拍弟妹:“别怕,是锅掉下来的声音,没什么好怕的。”
卓杰深深吸了一口气,搓搓手道:“是你们婶婶拿锅没拿稳,摔灶上了,别怕!先洗手吃饭,旁的晚上再说。”
卓湘语和卓湘忠毕竟年纪小,跟着卓杰就去院中的水管洗手准备吃饭。但卓湘凌则感受到婶婶对自己和弟妹的不欢迎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忧虑地看着院中几个上锁的房间,那种迎面而来的拒绝令她怀疑,这真的是父亲口中亲切的家乡吗?
坐上桌子,她看着自己和弟妹面前那碗甚至捞不出几粒米的稀饭,不解的再次看向叔叔。
卓杰看了看自己和三个孩子盛着只能称为米汤的碗,低声质问:“秋霞你什么意思?孩子们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吃点这哪能够啊,快去做点好吃的来。”
王秋霞并不在意丈夫对自己的质问,头都没抬两口喝光自己碗中的稀饭,放下碗说道:“好吃的?家里锅都快揭不开了?我到哪里给他们做好吃的,我把孩子们都送回娘家去混吃混喝,卓杰你让我拿什么做?别当了几天老师就拿款装胖子?咱们庄稼人可不兴这个!”
卓湘凌没想到这个婶婶会当着他们姐弟几个的面让叔叔如此难堪,毕竟在他们家中母亲性格软弱,事事皆由父亲说了算。城里人注重体面,大院里没有秘密,谁家吵架拌嘴发生点什么事情,转眼间整个七建都会传为笑谈。父亲爱面子,家中断断不会出现这种大呼小叫的情况。
眼看着卓杰的脸色越来越差。从进屋开始王秋霞就让他很没脸面,大哥帮扶自己多年,如今孩子们回乡探亲,他是打定主意要尽长辈之责好好看顾。谁成想这女人一点面子都不顾。家里什么情况他怎么会不清楚?这年代家家都口粮紧张,但自己在学校教书待遇尚可,庄稼地由王秋霞操持得收成也不错,再加上多年来大哥每月寄钱归家,可以说他们的日子在村中也是过在人前里的,怎么就只能给侄女侄子喝碗稀米汤?
卓杰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你当婶婶的,哪怕就是去借都得做好这顿饭,别忘了这日子是谁帮衬我们过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