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杯盖在盏沿轻轻碰撞了下,发出叮的一声细响。
他半垂着眼皮,青瓷的衬托下手指格外白皙,丁伯台声泪俱下的讲述没有让他有半分共情。
他冷漠得像一具雕像。
丁伯台撑住额角,悔悟道:“都怪我当年没有保护好她,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
连话音都染上了哭腔。
许三立在后面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人也太会演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不管是诊费还是那些名贵药材分明都是他们公子来承担的好吗?
他还没在心底吐槽完,花厅门口的地毯上谢谢投下一道阴影。
许三望过去却看不见门口有人。
那就是藏在侧面的,只是被阳光暴露了。
许三看了一眼裴寂雪,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慢条斯理放下了茶杯。
好戏开场了。
许三又与一旁的葛太医使了个眼色。
葛太医本能地咽了口唾沫,当了半辈子太医,还从没干过如此偷偷摸摸的事。
他点了点头。
丁伯台还沉浸在悲伤中,似乎要把卖惨卖到极致。
“三公子有所不知,我娘亲去得早,是我一手将妹妹抚养大,静槐就是我最亲近的人……当年京里都在传你会娶那……那女人。”他顿了顿:“我问过静槐,她说哪怕三公子你当真与侯府小姐相互倾心,她也愿意为你做妾,我这小妹心性单纯,早知我便将她教得不这么听话了。”
有细微的动静从门口传来。
裴寂雪抬起眼,就见丁静槐坐在木质的轮椅上,望着花厅里。
她的眸光饱含少女情思先是在裴寂雪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望着埋头自责的丁伯台,默默红了眼眶。
丁伯台兀自念叨着一些无意义的自责语句,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意思,丁静槐却听得格外认真。
许三听得直犯困。
他看裴寂雪纹丝不动还觉得奇怪,在心里琢磨公子耐心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的时候,就见裴寂雪将手放在矮几的边缘,食指轻轻扣着桌沿。
显然在忍耐。
丁静槐越听眼中的水光就越清晰。
半晌后,她轻轻唤了一声:“……兄长。”
丁伯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静槐……你怎么过来了?”
丁静槐摇了摇头,没解释。
过往她总在盼,三公子何时会到府上来,家里的下人都知道,一旦三公子来了,这消息是一定会立马传到她院子里的。
但他来的次数实在太少了,一年可能就见得到他两三回,而且还是匆匆一撇就擦肩而过的那种。
上一次见面,丁静槐都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
只觉得这张脸让她朝思暮想许久。
她被推进来停在不远处,轻轻垂眉:“三公子。”
裴寂雪嘴角翘了翘,算是笑了,彬彬有礼道:“静槐小姐,别来无恙。”
丁静槐眼中含泪,耳尖发烫连接筋脉一路烫进心底,美人含泪脸色发红的模样格外动人。
她道:“我很好。”
裴寂雪却像是瞎了,只点了点头。
丁静槐复又望向丁伯台,眸中泪光闪动:“兄长对静槐恩重如山,抚育之恩大于天,静槐从来都不怪兄长。”
“静槐……”丁伯台哑然,眸光有一瞬颤动:“我……”
丁静槐扬起一抹笑:“静槐如今虽然难于行,但静槐也挺开心的,以后便能一直陪在兄长身旁了。”
“你……”
丁伯台手臂微抬,他大概也是头一次听丁静槐袒露自己的心里话。
轰隆——
倏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丁静槐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丁伯台惊疑不定地站起身,皱起眉:“怎么回事?”
很快便有家丁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大人!长宁侯府的小侯爷来了!还、还带了投石器,咱们家院墙都让人砸塌了一块!”
“你说什么?!”
丁伯台怒发冲冠,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找麻烦的不是裴寂雪,而是谢昱。
“京畿之地,官员府邸,这谢小侯爷真是岂有此理!”
丁伯台端起茶盏就砸在了地上,霎时瓷片四溅。
丁静槐吓得尖叫一声,侍女慌忙护住她。
“……”丁伯台反应过来,脸色缓和了些,安抚道:“静槐你别怕,兄长在呢。”
家丁苦着脸:“大人,您快出去瞧瞧吧,想想办法!”
丁伯台思索片刻,转头对裴寂雪道:“三公子稍坐片刻,待我去解决了这麻烦便回来。”
裴寂雪依旧维持着笑容,道:“你请便。”
丁伯台冷哼一声,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