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就一蹶不振的性子,她知道这世上比她多灾多难的大有人在,她已经很幸运了,所以她不怨憎命运不公,只道天妒英才,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才让她受点苦难。
毒不毒的无所谓,她只是希望身边的人别再因为她而出了差池,不然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一直都是她的一道心结,恐怕毒解了,噩梦不再,回忆淡去,她也会将此坚守到底。
只是,她当时真的是被人从废墟里挖出来的吗?
小程莠趴在灼烫的地面动弹不得,因为她的腿被一根断裂的圆木压住了,其实木块并不重,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爬出来了而已。
恍惚间,她看到一条瘦小的人影往这边来,那人脚步匆匆,似乎并没有看见她,或是看见了,只当她是个死人也未可知,毕竟地上都是尸体。
小程莠本能地抓住了那人的衣摆,可是没有力气,衣摆轻飘飘地从她手中滑走了,但那人还是停在了她面前。
抬头望去,是一个凤目薄唇的俊美少年郎,少年皮肤白净,从纤尘中穿过还能一尘不染,脸庞有些肉嘟嘟的婴儿肥,眉目间稚气未脱,逆着光站定,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小程莠看着少年因震惊而睁圆了凤目,似乎不敢置信这尸山血海中竟会有一个孩子,她无暇思考这些,只能细若蚊蝇地求救道:“救……救救我……”
可是少年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神色已经恢复到了面无表情,他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脸上又是泥垢又是血迹,跟个小花猫似的,便开口道:“你是何人?”
小程莠颤颤巍巍地又去拽他的衣角,口中呢喃:“救救我,救……”
小程莠的小手上满是泥与血,少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小程莠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地,她想让少年拉她一把,拉她一把就好,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她便感到不对劲,旁边摇摇欲坠的瞭望台的木架就要塌了!
那少年盯着她看了一阵,还是弯下了腰,似乎真的打算拉她一把,她却见鬼了似的猛地打开他的手:“不,不,不要救我了,你快走,我不要你救我了,走开!”
小程莠真的是拼尽了全力挣开了压在腿上的断木,用最后的力气将少年推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木架轰然倒塌,直直地砸向了小程莠。
这是她在芜崎山上最后的记忆。
程莠出神地望着地面,连贺琅何时坐到她身边的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贺琅轻声问道。
闻言,程莠回过神来,侧首看向他。
贺琅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身上又是泥又是血还到处是裂口的衣服已经换下了,换了一件玄青锦袍,领口下压着金丝暗纹,缎线绸面光滑细腻,连打起的褶皱都似涓涓溪水般流畅,不得不说,真是华而不奢,每一针每一线里都透露着一丝贵气。
您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您的身份是吧?
再看他的腰间,玄色腰封紧紧收住腰身,左腰挂着一块银色令牌,上书“御舷使”三字——程莠认得,以前贺珩护送官印的时候,也拿着这块令牌——而贺琅的右腰上,挂着他临时用布条缠住的锟山剑,至于其他配饰,早就遗失在打斗中了。
程莠望向他重新玄冠而束的头发,伸手递给他一个东西:“这个给你。”
“什么?”贺琅抬手接过,摊开手掌,一颗小夜明珠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程莠道:“昨夜从你玉冠上扣下来的,会发光,就当照明的用了。”
贺琅:“……”
“阿莠。”秦怿从后面叫了程莠一声。
程莠回过头,秦怿正从后殿绕出来,身上已然换上了一件一尘不染的雪衣白衫,连头发都束得人模狗样的,而青锋扇斜插在腰间,把这个超凡脱俗的金玉其表拉回了不修边幅的正道上。
秦怿道:“你也到后边收拾一下吧,一会我们去找找他们。”
程莠点点头,准备起身,贺琅忙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我没那么虚弱啦。”程莠站直身子,弯了弯眉眼道,她拍了怕贺琅的手,“放心吧。”
秦怿不咸不淡地看了贺琅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贺琅懒得同他计较,转过身自觉无视他。
秦怿:“……”
秦怿看着程莠几乎被染成血衣的衣服,虽说知道她并没有受很重的外伤,但还是心有余悸,便给她一瓶药:“你自己把身上的伤口擦点药,小心别感染了。”
程莠点点头,结果药瓶,道:“知道了。”
“哥。”程莠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叫道。
秦怿愣了下:“啊?”
程莠道:“谢谢你。”
言罢,不待秦怿反应,就拎着包袱进了后殿,留下秦怿一人在风中凌乱。
秦怿:“……”都叫哥了,还说什么谢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