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去相信这只雌虫,但依然有个不可见的围墙阻挡着他们两个。科洛知道,一旦翻过去,他或许就不再是雄虫了。
他突然感觉恐慌,好像内心深处全都被看透了似的。他到底能不能相信这只雌虫呢。
四周的墙壁仿佛都朝他压了过来,令他难以喘息。
见他持续沉默,玛莎娜也就绕开了话题。他们现在还不能谈论那般沉重的话题,至少在这只雄虫肯定她是真的没有恶意之前。否则再说下去,他们恐怕真会打起来。
虫子们只会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情。
于是她问道:“你现在想休息了吗?”
科洛讶然地回过头,扫了一眼窗户。天空还亮着,能清楚看见白云。他曾经所能接触的外面世界,大概只有一个窗子那么大。
“还不晚。雌虫平时除了工作以外就是休息吗?”科洛对雌虫的生活习惯有了些许兴趣。虽然他大致能猜到雌虫们都是风风火火的,毕竟他接触过的王巢雌虫,大多都是那样的。
玛莎娜思考了会儿,点点头。
“除了工作以外,我们的确只有休息了。但是我们一般都会聚在一起聊天,或者做点其他的事情,不过要注意不能打扰到其他虫子的工作,不能抢了其他虫子的工作。今天会回来这么早,是因为你在这里,我不可能丢下你。”
“……那我还真是重要啊。”科洛沉默了一瞬,突然冷笑了声。
“你到现在还害怕我。”玛莎娜盯着他的眼睛,肯定地说道。
“如果你是雄虫,你也会害怕一只巨大的雌虫。但是你不是。”
“你怕我,却和我说了这么多。你想相信我,但是你害怕相信我。”玛莎娜说着凑近了他,额头轻轻贴上了他,科洛没有反抗,只垂着眼睛,不去看她的视线。
雄虫的情绪很稳定,玛莎娜过了一会儿就松开了他,略有些困惑。
他到底纠结什么呢。难道是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玛莎娜自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出了最平等的姿态了,在她眼里,科洛不是雄虫,也不是蚂蚁,只是她的同胞。
两只虫子交换了信息素,都从双方的气味里读出了“疑惑”。
“我不明白。”科洛嘟哝了句,“我完全不明白。你真是个奇怪的雌虫。”
他十分不安,一种声音告诉他,不该信任任何雌虫;另一种声音告诉他,他们都是虫子,说着同样的语言,又有什么不可能理解的呢。
而且玛莎娜不是已经救了他,没想送他回王巢……不,现在她这么想,或许以后就会改变想法。
“我的朋友也这么说过我。”玛莎娜当然不知道科洛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只平静地说,“我就是一只奇怪的雌虫。如果我不奇怪,我现在应该也还在王巢里。”
“你自愿离开王巢的?”科洛瞬间就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是的。”
“为什么?我听说,成年的雌虫要留在王巢很困难。雌虫们都想要侍奉女王——哦,我忘了你是个奇怪的雌虫。”话到一半,科洛摇晃了下触角,看着玛莎娜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了下来。
大概是同情吧。玛莎娜看着他的面容想。科洛并非对雌虫一无所知,他们都很清楚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他们所困惑的近相似,又不相同。
玛莎娜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她意识到,如果再接下他的话,话题又要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了,于是干脆转身离开房间,一句解释也没有留下。
科洛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他不讨厌那只奇怪的雌虫,可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做到这种地步呢。
这些也是她博取他信任的手段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玛莎娜不久后就重新回到了房间。这次她带回了一件雌虫的服饰和一条毛巾。
她将这两样东西交到他手中后,说:“虽然不能出去,但至少也要清洗一下身体,换洗一下衣服。”
“你真的打算让我一直藏在这里吗?”
科洛接下她递来的东西,无论是面料还是舒适感都比不上王巢里的。他揪着毛巾,犹豫了好半天。
“你想出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出去。但是雄虫太显眼了,你也知道周围全是雌虫。”
玛莎娜说着咔擦一声合上了窗户。
“而且,即便走出了巢穴,你还能去哪儿?”
科洛不说话了,他此前一心只想着要逃离王巢,当他看到自己幻想中的“自由”并非自由之后,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几乎要贯穿他。
雌虫的世界要远比他所了解到的残酷得多。
她们杀死同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雌虫们的暴力、冷漠令他恐惧。
他不禁捏了下自己的触角,心想要是有办法让其他虫子认为他是个雌虫就好了,至少是个年轻的雌虫。可是信息素的味道是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