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他不去想，他才觉得他的女孩并没有在经历那些可怖的种种。

他每清晰地把那些至暗至黑时刻在大脑海马区提取一遍，他就觉得他一直惦记的女孩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

这对她，太残忍了。

所以，他得停下来，不去想，努力避开，绕过，把所有的心思与注意力，集中到那些与她各种美好的欢声笑语时刻。

“我吃不了这么多。”路娴开口一句表态，打断了雷勇泰无声暴走的脑神经：“慢慢吃，不着急。”

“分你一点吧。”路娴还是觉得多了，他那么辛苦地剥了这么久，她不好意思照单全收，更何况，如今两人的关系，他早已没有义务或者权利，给她剥虾吃。

雷勇泰定定瞧了眼碗里的小龙虾肉，眉头一皱：“是不是味道不对？”

想着不应该啊，兄弟龙虾馆在整个云华吃小龙虾的店里，口味算是数一数二的，毕竟是多少年的老店了，食客一茬茬的不要太多！

“不是……味道对的，只是我没那么爱吃了。”路娴没有办法，只能搬出这样听上去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虽然，刚才吃了第一颗，还是觉得这味道太绝了，让人一辈子都无法轻易割舍的滋味。

听到她这么说，雷勇泰明显一愣，一时半会有些踟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随后，冲她温柔一笑，听了她的建议：“行，那我吃几个。”

味道对的，只是她没那么爱吃了……

所以，对他，是不是也没那么在意了……

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但她对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感觉了。

情分变了。

变淡了吧。

被时间稀释了吧。

把分过来的小龙虾肉往嘴里一丢，还是老味道，可雷勇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早知道，就不该来吃这玩意的。

至少，选家现在的她喜欢的店！

虽然，这顿饭，是他以“让她谢他”的名义主动开口争取来的。

可如果她吃得不尽兴，那他也不会觉得能多有滋有味。

自然而然地，雷勇泰发起一个话题：“那你现在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店，我们下次过去吃！”

往嘴里送食的筷子忽停，路娴抿了抿嘴，抬眼瞧人：“我不怎么在外面吃。”见他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她，于是又补了一句：“基本上都自己在家煮。”

“噢这样——”雷勇泰听到那个“家”字，情绪莫名一扯，听到自己嘴里溜出去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问题，“你爸妈也在云华吧？”

路娴的妈妈，初中那会，雷勇泰时不时会在走廊碰见，毕恭毕敬喊一声“古老师”好，在与路娴谈恋爱后，每次再喊她，总忍不住心里暗暗窃喜：这以后就是他的丈母娘！

至于路娴的爸爸，雷勇泰没怎么见过，唯一一次照面，是三月份那会，这个男人闻讯后着急忙慌地赶来云华附中，找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印象中，这个男人并不是少数民族，如路娴给他介绍的吻合，就是跟他一样的汉族人。

原本就提着一颗心缓慢进食的路娴，听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嗓子眼瞬间卡紧，染上一层难言的滋味。他问得再自然而然不过，而她，完全无法正常地、平静地回答他。

过去这些年，从未有人这样提问过她。

古丽已经不在人世，而路盛强，也因为妻子的溘然长逝，撒手人间，对唯一的女儿，心存芥蒂，至今，父女俩的关系，都无法破冰，回到最初的安然无恙。

加上当年初三时路娴拒绝男生致使其轻生跳楼，以及这背后外人不知的一些难以启齿的种种隐晦，都让路盛强这个曾经视尊严为一切的傲气男人，无法再像从前一家三口美满幸福过日子时那样，对女儿嘘寒问暖，百般疼爱。

失去了一生挚爱，又无力护与她唯一的孩子在世人面前体面周全，路盛强过不去心里那一道坎，也过不去世俗眼里那条坎。

所以，只能刻意保持着距离。

至少，在这段距离下，之内，或者之外，受了冲击和折损的父女情，可以暂时地保存下来，彼此之间因为血缘带来的温情，不至于再起波澜，或被挑战。

路娴佯装没听到，置若罔闻，又夹了颗小龙虾肉到嘴里，眉眼低垂，不敢对视发问之人。

雷勇泰心思敏锐，瞬间明白他或许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不然，此刻气氛也不至于忽然降到冰点。

所以，她的爸妈，是出什么事了么？

如果好好地，不至于她这么直接避而不答。

“尝尝这个。”雷勇泰轻轻一笑，用公筷给她夹了一个柠檬泡椒凤爪，关键时候，吞下了后半句“看看是不是跟你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九年断联，让雷勇泰潜意识里一直认定，她这九年里，都没在云华这座城市。至于她是何时回到这里，开始工作，有待于日后慢慢靠近，熟悉后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