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邢子昂内心大为悲恸,丢下毛笔跪倒在他身前,拽着他的衣角追问:
“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你没有贪污!”
邢承恩叹了口气,将他拉起,又把他按到了椅子上,双手搭在他肩头,一双眼睛看着邢子昂,郑重其事道:
“都是真的,我为了救你母亲,听信了依天教的神药,因府里流动资金不足以买药,便贪污了一笔公款用来买神药,可是如今依天教已经入狱,神药的幻想也破灭,你母亲的病,我终究是治不好了……”
听到这里,邢子昂泪流满面,他抱着邢承恩大哭:
“爹,你不能自供罪名啊,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关承泽一样,被问斩啊!”
邢承恩不为所动:“此事是我愧对万千灾民,为了一己私欲而置民生于不顾,是我罪该万死,唯有以自身这微不足道的命去赎罪,才能让我有所宽慰,贪污一事不比谋反,不用落得个满门抄斩,但是你若是学那关守明,告发亲爹,不仅能留个美名,皇上也会对你有所嘉奖。”
知道了邢承恩这番初衷的邢子昂更是眼泪哗哗地流,他悔恨不已,心想以前的自己真是畜生,怎么能认为邢承恩他不爱自己呢,可如今他们父子二人刚刚交心一番,却又要面临着生离死别,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于是邢子昂边哭边摇头:
“我不写,不写!”
邢承恩一听,推开邢子昂,一甩袖,语气冷了下来:
“你若不写,我就自己去府衙上告我自己的罪名,反正你写不写,都不影响我的决定。”
邢子昂抽泣道:“爹,你就不能为了这个家考虑考虑吗?没有你,我和弟弟怎么办啊,母亲怎么办啊……”
“你母亲……”邢承恩拂袖似是擦了一下眼角,语气沙哑道:“被那依天教所教唆,我给她服下所谓的神药,却反害她一命,你母亲如今已经……”
“已经……”铁马铮铮的男儿此刻竟是哽咽了,邢承恩说不下去了。
邢子昂听懂后,更是哭的不能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天崩地裂,心神哀恸。
“是我对不起她,儿啊,你听好,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只为了自己,你心里得有家与国,得有君臣死社稷的大义与气节,在私情上我已经对不起你母亲了,在大义上更不能对不起天子,对不起百姓,我罪该万死,岂能苟活于世,你就听我的,把信写了吧,这么多年我因为你母亲的病疏忽了对你的教育,希望这次,我能够给你警醒。”
邢子昂呜咽着,一个劲儿的摇头,邢承恩也不再言语,只是坐到他对面,静静地等着他的选择。
烛火摇曳,滴下片片血泪,一夜过去,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再无第三个人得知,其他人只知道,一封出自邢子昂的举报信,被送往了朝廷,信封甚至沾染着一滴泪晕开的痕迹。
皇上看完信后,得知了邢承恩是为给爱妻治病,选择贪污拨款来买下天价神药的前因后果后,心情不再是之前对关承泽那样简单的震怒,而是有些感慨。
可是贪污水灾一事,又确确实实让灾民受难,皇上放下信,还是降下了择日将邢承恩问斩的圣旨,至于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侧室,皇上并没有降罪,对于邢子昂,他不知其中关窍,欣赏这大义灭亲之举因而赐下奖赏,对于已经去世的王氏,他还命人好生安葬了一番。
贪污一事,随着这些旨意的落下,总算得到告终,皇上虽然并没有在这些事里面看到萧令辞立功的痕迹,却还是对他亲切了不少,传下圣旨让他和织造署里那位三品女作司,下个月一并返程回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