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不到一个月,时间呲溜从指间滑走,分班开始进入倒计时。
陆淼淼一直觉得分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却被伤感溜进脑子深深扎根。
终究人非草木,教室的一桌一椅皆被赋予了生命,连课堂上的老华也赏心悦目不少。
许雅颖偷偷从家里捎来一台相机,镶在高高堆起的课本中间;同学录出现在班里随处可见的角落。
再拍多一张照片,再写下多一个祝愿。
我们明明还会相见啊,跨越一层楼,或者转几个弯。可实则,踏出门口,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陆淼淼也明白。
最后一周,晚自习前,陆淼淼从过道打水回教室,广播响彻整栋教学楼,级长一嶂嶂若远若近的重音在耳畔盘旋。
“请各班班长将班牌上交到一楼教务室……”
陆淼淼睫毛下添了黯然,鼻头感到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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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前一天,7班举行了小型欢送会。
班长开喉大吼‘想要怒放的生命’,周秋良上演哑声版b-box,惹得全班哗然大笑;文娱委员独特的烟嗓哼唱奇妙能力歌,心思细腻的几位姑娘不禁共情落泪。
最后,林裕上台。
他独唱花海,少年清爽又独特的嗓音在整个教室回荡:
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
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
原谅说太快/爱成了阻碍
手中的风筝放太快回不来
……
原来他还会唱歌,陆淼淼同身边的同学一道随着节拍微晃身体。
少年的眼神忽然定向某一方,陆淼淼当下一惊。
他看向了她,是错觉吗?
蜻蜓点水那一刹那,少年的目光再也没有投递过来。曲末,整个教室爆发震耳欲聋的掌声。
陆淼淼心砰砰直捣。
林裕最后填了物化地,陆淼淼填了历生政。
分班那天,他们没有拍合照,陆淼淼几乎跑遍了全班的每一个角落,在打算理直气壮地凑到林裕跟前让他同她拍一张合照时,门外传来不小的动静。
原来是动漫社社长在过道截住了林裕,开门见山掏出一张纸递给少年。
她清楚地瞧见那个臭屁且骄傲的少年在阳光下微红了脸,缓缓伸出手接过薄如翼的纸条。不用再去猜,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同舌尖轻触黄连,陆淼淼真切感受到漫开的苦涩。
“真般配啊。”陆淼淼同舍的几个姑娘兴致勃勃探头探脑。
是啊。
陆淼淼笑得灿烂,蜿蜒的笑痕里像藏着数以万计的小针陷在皮肤,她抓不住看不清,挠不得,抹不得,只好任由它们密密麻麻钻进身体里揪自己的五脏六腑。
她更悲哀,她悲哀于自己的转变。她不是没见过诸如今天的场景,可过往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放在心上,侵蚀全身脉络。
那些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的点滴,对他而言算什么。
少年的热烈浮生若梦,陆淼淼被困在梦里,睁眼才发觉,她闯入了少年为别人而布的梦。她始终在边角,可有可无地撑着帏幔。
她不明白,也不敢问。
暮光四溢,天边的火烧云隐去最后粒粒星火。他们各自抱着自己的书籍在过道背道而驰,在熙熙攘攘人群里,他往上,她朝下。
分班后已经是高一下学期的尾巴,立即进入期末复习准备。晚自习整个教室静得出奇,陆淼淼轻手轻脚从书柜里找试卷,胡乱摸出了一本《白夜行》。
陆淼淼不禁失笑,分班前她磨磨蹭蹭迟迟不归还,后来反倒忘记归还了。
课间,她去物理班寻林裕。
“林裕,”陆淼淼把白夜行递给少年,“书我看完了,还你。”
“这书看得这么慢啊,得亏我不收利息,不然整个你都要搭进去。”
林裕一如往日的嬉皮笑脸,却听得他对面的姑娘心慌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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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相见后,她很久都没有再见过林裕,渐渐地,陆淼淼很少再放在心上。林裕似一阵风,来时卷起漫天落叶尘埃,顷刻后,瞬间消匿。
高二下学期,合格性考试前几天,陆淼淼再次见到了那个少年。
彼时,她正急着去追生物老师,一团火拂过陆淼淼耳朵,林裕低眉开口:“欸,陆淼淼!好巧——”
陆淼淼一个急刹,停在原地。
少年却欲言又止。
姑娘行色匆匆,还没来得及撂眼瞧他,扔下一句:“待会再说……”然后执一本练习册赶上前面快要进办公室的老师。
当陆淼淼从办公室折返,预备铃已经进入尾声。回到座位时,她才记起林裕方才的出现,心中想着不过是些客套寒暄,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