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真以为张君临会先和他提及让宋家站队支持新皇登基一事。
没想到张君临上来竟和他讨论国事。
他倒不认为张君临是无谋之举,相反,若是他接招的话,便是承认了“宋大人”这个身份,可以说是赶鸭子上架都不为过。
但是,宋时真还是无法拒绝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他在墨皇后死后不久,沿海诸岛遭到倭寇侵占时,便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能够得以解决,不论张君临是何用心在此时提起这件事,他都不能置之不理。
“回禀陛下,有草稿……但,先皇抄家时搜走了,应该放在嘉州行宫里。”
“那不应该,先皇抄家抄走的金银财宝直接光花了,剩下的,好像都烧了。”
张君临朝着宋执看去。
“你路过嘉州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
宋执是第一次听说,但看到伯父难得露出震怒的表情,而且这份愤怒应该是冲着先皇处置抄家文书去的,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下官只听说先皇离开行宫前烧了不少带不走的杂物,里面有许多奏折之类的,想来陛下说的应该是这件事。”
张承乾离开的匆忙,许多东西带不走。
在这个时候烧毁一些带走无用,但留下可能会暴露张承乾没好好主理政务的东西,是很正常的行为。
除了担心被人指责,也担心政事遭到泄露。
就像是间谍被发现了撤退时烧文件一样。
“陛下……把宋家的那些文书都烧了?”
宋时真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其中不少都是他花费了多年心血才总结出来的治国要策,有些陛下驳回了,有些先皇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伯父,先皇离开行宫时,带走了上百个美人跟随……”
宋执又往宋时真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应该是先皇觉得伯父的奏折与整理的文案,不比那些美人有重量。”
杀人诛心。
这话说得可真是戳脊梁骨了。
张君临都忍不住想给守执竖起大拇指点个赞。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此话一出。
不仅宋时真浑身一震。
就连宋家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且惊喜地看向张君临。
在他们的印象里,三皇子就是一个废物,不能文也不能武。
据说三皇子突然省悟了墨青皇后传授的武道,这才一飞冲天,可他们没听说过,三皇子竟然文采斐然。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宋时真反复咀嚼着这句诗,回想着这么多年维护先皇的下场。
他不惧死亡。
可那些治国之策论先皇不仅不翻阅,还将其当作一文不值的废纸焚烧掉。
他一腔忠心报国却落得一个“反贼”的下场。
所谓的忠君,到底该忠哪个君?
忠君不忠心的话,又与那行尸走肉的走狗有何差别?
“陛下,老夫猜度不了君心,怕是无力侍奉陛下左右,但陛下为国之心,老夫深以为然,先皇之死,老夫也无权追究,老夫……老夫只是一个无用老人罢了。”
张君临看着由于备受打击而失魂落魄、满脸黯然之色的宋时真。
再次伸手拉了一把。
“宋大人的一些时论朕听说过,对南越国事发展十分有利,若是宋大人还想将它们实现,不如按照南越现在的国情,再重新写一份?”
这是张君临最后一次争取。
假如在宋时真的心里,个人情绪大过国事的话,那么他也没那个耐心哄劝别人。
强扭的瓜不甜。
台阶他给宋时真摆好了,下不下,端看宋时真个人选择。
宋家众人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
其实他们对于宋执的说法原本也有一定的怀疑,觉得以全族之力支持新皇,不留后路,若像先皇一样得不到重用,只怕宋家要迁出南越另谋出路。
可当陛下那句诗一出口,他们便知道,陛下懂宋家。
懂宋家的大义,也懂宋家的委屈。
君臣一心的前提是君臣知心。
“陛下,老夫……”
宋时真正要艰难的开口,却见张君临一手捂嘴一手朝他摆了摆手,连忙转过身去,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比起和文臣智斗,其实张君临更喜欢在战场上杀敌,至少没这么耗费精力。
当然了,他吃药丸不是因为宋家耽误了他休息,单纯是到了时间体内残留的毒素想要扩散,但身体与之对抗的时候他疲惫多日的身体素质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