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橪恢复了如常神色,与苏尧对视,缓慢扔出两个字,“不换。”
两个男生对峙间,顾思可收拾起东西,她拍了拍苏尧的肩,轻声对他说:“苏尧,我跟你换吧,你来坐楚绒对面。”
小插曲过后,才正式开始了学习。
太阳渐暖,正对着楚绒这面,她放下笔,趴下眯着眼准备睡觉。
眼还没来得及闭,苏尧就在对面踢了她一脚,恶狠狠地瞪着她。
楚绒隔空对着苏尧打了一拳,支着下巴,迷瞪瞪地看眼前的数学试题。
五分钟过去,一个字都没看脑里。她从书包侧摸出一包烟,出去。
找了个阳光正晒得到的地方,楚绒靠着墙壁,一口一口慢慢吸着。她抬头朝图书馆二楼看去,窗帘拉着,看不见。
静得很,只有外面的车辆喇叭声。
吸完一根,楚绒还是不想上去。
又抽出一根,正打算点火,旁边来了一道人声,“别抽了。”
段橪说着夺过楚绒手里的烟,“跟陈寻就学了这些吗?”
楚绒忍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及陈寻,“人死了,就别提了,不然死了还是永远活着。”
段橪晦暗不明的眸子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陈寻的死没给你带来一点成长吗?”
楚绒低下眼睫,“不知道,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她念着,抬头与段橪对上,“我不是你。”
段橪踏出一步,又一步,与楚绒仅有一拳的距离,停下。他伸手轻蹭楚绒的脸颊,“你不用是我,可你总要长大。”
他轻轻缓了一口气,有纠结,还是继续说:“换墓地的钱是问苏尧要的吗?”
楚绒默然,点了头。
“没关系,我们以后一起慢慢还。”这一刻,段橪俨然是个合格的家长,没有责怪,没有谴责,而是选择与她一起背负。
段橪觉得,他从姓段开始,就彻底与楚绒分不开。纵然她做了什么,他作为兄长都有义务拉她一把。不管是下地狱,还是游于人间,他总舍不得她是一个人。
“段橪,你变了。”楚绒捉下段橪的手,直接叫他名字,“你不想去北京了吗?”
“去。”段橪停顿了一下,“可是不去北京也有很多能去的地方,上海、深圳那么多城市,那么多学校,总有可去的。”
“可都不是最好的。”
段橪脸上攀上一抹笑,“你跟我一起去北京吗?”
楚绒没有回答。
段橪突然用一只手擒着楚绒的后脖,用大拇指顶起她的下巴,逼对方与他对视,认真道:“楚绒,我们一起去北京。相信我,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段橪的手并不冷,可说出的话却渗着寒意,让楚绒感觉周遭的阳光变成了冰窖,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青春真是处在一个爱做梦的年纪,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
可为什么是“我们”呢?
楚绒打掉段橪的手,“你不知道吗?不是我去不了北京,而是你去不了。你中考的时候,段晓梅就不让你报考远一点的高中,甚至住校都不让,为的是什么?你不清楚?你要时时刻刻待在她眼皮底下。可我不一样,自从他们离婚之后,就没管过我,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就算死在了外面,她会在意吗?但没关系,我也不在意,我可以逃离,逃去任何一个地方。”
“段橪,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心口不一。明明你知道我们都是累赘,却以自己的道德绑架我们?怎么?觉得自己特别孝顺是吗?是不是个特别好的哥哥?既然你对我那么好,为什么又要在旁人面前与我撇清关系?我受够你了,也受够段晓梅,她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母亲。既然你们俩一个姓,以后就一起过吧。”
“你说得对,我是要长大,得学习,只有成绩够好,才能逃离这里。北京是吗?对的,我要去北京,北京好,谁不想去啊。”
楚绒说了一堆,说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绒只知道,她不想跟段橪在一起。
段橪的手还维持在半空中,慢慢垂下。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许是今日的太阳过烈,晒得他后脖颈一阵灼热,仿佛要被烧伤一般。脑中的那根弦怎么都续不上,只留下一片苍茫的白。
这话太绝情了,不该这样说。
段橪知道楚绒或许是恨他的,可被如此不加掩饰地说出来,还是承受不住。是,他抢了她太多东西。
段橪动了动唇,把掌中的烟摊在她面前,勉强笑着:“那我们就一起去北京,你好好学习。烟少抽,不好。”
楚绒刚想接过,就听见苏尧叫她。他已脱去了身上的外套,只穿了一件黑色卫衣,脸上是青春昂扬般的朝气。
苏尧小跑着过来,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对着楚绒道:“你他妈还学不学了,还没坐下几分钟呢,你痔疮了啊?不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