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文(2 / 3)

薛东庭目光警戒地望向兰草,“所以这侍女才会中毒呕血?但这同公主身份为真为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殷恪牵起唇角,“非也,非也,薛守备误会了,兰草姑娘全程捧着墨梅,后来又增了添酒的活儿,可没有机会食下半分酒馔。”

他眯起眼睛盯着李蓉娘,像是盯着走投无路调入陷阱的猎物,笑如夜空朗月,“有人中毒不奇怪。奇怪之处偏偏在于无人中毒,据我所知,长乐长公主可是自幼患有咳疾的,按医书所载,断断不能食这相克之物,怎么您一碗饮下去,倒没有半分不适呢?”

嗡——一声,有一根弦断了,李蓉娘豁然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精心谋划的陷阱。

是,杏仁酥酪里有大量的花生碎,若按原计划,“殷夫人”只要食之,必然会气虚而亡。

可就在开宴前,从碧甍巷钱氏糕点铺传来的消息,却让正在精心上妆的她失手滑下了象牙梳,渐次不安起来,因为,殷恪挑走的红樱糕,是没有撒杏仁屑的。

能劳动殷帅亲自买糕点的,大概率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夫人。舟车劳顿,慕名而来,却没有买走最富盛名的杏仁红樱糕,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位殷夫人不爱吃杏仁。

那么,洗尘宴中那碗决定她和她未来的杏仁酥酪,显然多出了极大的变数。

不,不,她已然是“长公主”,世人都该跪伏在她脚下,区区一个民女算得了什么,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她得到殷恪。

一剂药不能十足十把稳,那就再下一剂药。她去了趟后厨,瞥见檐下水缸中摇曳潜游的几尾鲤鱼,忽然计上心头。

再添一捧天门冬试试吧,她有这个自负,除非有苦研医书之人,没有几人知道鲤鱼和天门冬相克,再者说,天门冬外形酷似野山果,真有人怀疑,也可推说是后厨弄错,将自己摘个一干二净。

她甚至想着,为了避开嫌疑,这鱼汤,从一具炊鼎上盛出最好,她自己呢,特意选择了最为众目睽睽的时机,带头先饮一盅。

是你的,终究是避不开,因果循环,命运不可谓不玄妙。

她突然很想笑,原来一整晚,她的种种丑态,都暴露在殷恪眼中。

知道自己冒充公主,知道自己妄图害他爱妻性命,知道自己幻想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于一个怀春少女而言,最最残忍的,是在她的心上人面前,丑陋不堪,无所遁形。

如果有一个地洞,她希望钻进去躺下来,永生永世不复醒。

李蓉娘头皮发麻,心中惊涛骇浪呼啸穿山而过,末了余下一丝丝庆幸,当薛东庭问她到底是谁,起码,她没有继续冒认公主。这样,她在他眼中,会不会稍稍挣得了一些脸面。

既然殷恪看得这般清楚,也没有装疯卖傻的必要了。她收起了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抬手整了整微乱的发鬓,语中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殷将军,千错万错我认了,从冒认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终究要来。没什么可惜的,我生如蝼蚁,从来贱命一条。能享受一下长公主的荣光,过上十几天的畅快日子。想来也值当。更何况,我还遇见了你。那么不凡的你,对我俯首称臣,当你向我下跪行礼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至上的快乐与满足,虽然没有让你当成我的驸马,兵败一招,自愧不如,但我还是赢了一城。”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不禁有些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李蓉娘笑得诡异,转脸朝向薛东庭和裴时南:“你们不是想知道长乐长公主在哪儿吗?告诉你们,这世上,只有我知道长公主在哪儿,但是,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哈哈哈,不可一世的将军少爷,世家子弟,你们平日再嚣张,到这个时候,不也是拿我无法吗?反正我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呢,哈哈哈哈哈……”

她复转向殷恪,神色痴迷,满目缱绻,好似他自始至终就是自己的爱郎:“殷郎,都说你过目不忘,记忆极佳,好比我没想过你会涉猎的医书,你都能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实在是不能让人更心悦于你,可是啊,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才华是天馈,更是枷锁,就宛如我,今天就想给你套个枷锁。”

她笑得愈发盛。“听说你从入缇营卫起,结案量至今是缇营卫中的传奇,对不对?抱歉,我便是来终结你的传奇的,你永远不知道我的来历,好比你们永远不知道长公主困于何处……”

是了,正如她所说,她从没打算活着回去,关于她的过往,能销毁的都销毁了,自负聪明的她,怎么会蠢到留下线索,累及家人呢。

哈哈哈哈哈,她仰面大笑,笑容凄厉,“疯了”“疯了”,桂嬷嬷怒其不争,薛东庭叹其作孽。就在众人分神的档口,下一瞬,她猛然止住笑声,趁人不备,迅速抢走那柄崔凤池掉落在地的利剑,没有丝毫迟疑,重重割向了自己的脖颈,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她始终带着如愿以偿后的无所畏惧。

血似飞瀑霎时从她雪白如霜的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