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不可置信地呆看着怀中的男人,垂手,狠狠拧了自己一下。完了完了,她还是养尊处优惯了,身骄肉贵,这才累了两天,竟活活生出了幻觉。
毕竟,昨日面色沉郁的老军医诊脉时说得话言犹在耳:“缇帅伤得不轻,眼下老夫虽用针疏通了大半的血滞,性命之忧暂时解了。但尚有部分淤血,禁锢了他的神识,迫他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没个三五日,是醒转不过来的。退一步说,即便是过了三五天能苏醒,怕需仰赖缇帅练武之人,底子好,且心性刚毅,意志力惊人。常人不躺个十天半月,决计醒不来。”
她第一次看殷恪这般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儿,忧心如焚,暗定决心,十天也好,半月也罢,没关系,先前都是殷恪护着她,这次,就让她好好照顾好殷恪。
现在,仅仅过了两日,月亮尚未从满变为亏,殷恪已然悠悠醒转。
腿上传来的疼痛,让长乐意识到这不是梦,是真的,是真的,殷恪趟过鬼门关,含笑回来了。
叫她怎能不惊喜激动呢?她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住殷恪,深怕他有半点闪失,语气中带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喜不自胜和小心翼翼,“如晦哥哥,你醒啦,觉得怎么样,周身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唤人再给你瞧瞧。哦,对了,还有这汤水,好好吃药,可不许再洒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需要吃这些连药味都泛苦的汤药,全是因自己这个累赘拖累,念及此,长乐的脸色不由黯了黯。
殷恪在魏横江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靠在引枕上,眼睛轻轻一瞥,自己右手腕,丝帕显然被重新包扎过,这漂亮的双联结,缇营卫这群糙汉,可编不出来。
魏横江避之不迭地解释:“老大,老大,我可没碰你的手腕。”
长乐却不管这是不是殷恪的逆鳞,坚持道:“丝帕被肩胛骨流下的血浸湿了,不换掉怎么行?”
长乐不知的是,手腕旧伤确然为殷恪的逆鳞,旁人万万触碰不得,可“旁人”,从不包括长乐。
何况,现下有殷恪真正要计较的事儿。
殷恪垂眸,扫了眼长乐空落落的手腕,淡声道:“镯子怎么卸下了?”
啊,长乐应声看向自己的手腕,忽然有些迟来的不好意思。“无事,不过是包扎时,嫌镯子碍事,便暂时取下了。”
殷恪却不领情,他让魏横江捧来玉镯,左手牵起长乐的左手,右手顺着手腕的弧线,将镯子轻轻推了回去。他用巧劲,没有弄伤长乐,玉石顺着皮肤的肌理滑落,回到了它原先该待的位置,轻微晃荡,泛着碧澄澄的莹光,反而比长乐摘下去时还容易三分。
“殿下,先皇后留给您护身辟邪的玉镯,要寸步不离地戴好,别为了个男人就摘下。”
殷恪的嘴啊,损起来,自己也不放过。
长乐果然被牵离了内疚情绪,小鸡啄米式点头听“教训”,点至一半,忽然生出了好奇。
“欸?你怎么知道这是阿娘留给我防身的?”
殷恪挑了挑眉,那眼神不言而喻——大承朝,有缇营卫不知道的事吗?
长乐却生出了新的担心,她好似护崽的母鸡,忧心忡忡叮嘱“不谙世事”、被老鹰“虎视眈眈”的小鸡,“如晦哥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这话私下同我说说也就罢了,其他场合千千万万不能说,特别是在宇文汲面前,他是面善而多疑的性子,缇营卫虽为他办事,到底树大招风,树敌众多,低调行事为宜,小心驶得万年船。”
缇营卫监察百官,可若是窥探秘密的眼睛,都迈过了高高的宫墙,龙座上那位恐怕也不乐意吧。
殷恪心中宽慰,长公主成长了,开始知道韬光养晦了。长乐都知道的道理,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的殷恪能不明白吗。但他自有他的考量。
不妨再多教长乐一招。他耐心解释:“缇帅同其他官员不同,臣越嚣张目无下尘,上面那位才越放心;同理,殿下是皇族中人,臣越‘监视’好公主,你那长兄才愈发不相信流言碎语。这也是一种防患未然。”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上的言论,初听荒谬震惊,细想之下却颇有几分道理。现在的情况是,她想到了一层,殷恪却已想到更深一层,走一步看十步,这是长乐远不能及的。
殷恪偏首看了看天色,日头已完全沉了下去,锅勺碰击的声音,一迭一迭,沿着巷子壁石杳杳传来,是最安稳的乡曲,已是晚膳时分。
他勾唇,状似无意提醒长乐,“殿下不饿吗,臣躺了许久,甚是饥肠辘辘了。”
旁侧的魏横江忍不住腹诽,好家伙,支使长公主给他端饭盛菜,缇帅学会恃宠生骄了。
“嗯嗯,你稍待啊,我这就把晚饭端来,今天让厨下熬了粳米粥,养胃滋补,最适宜如晦哥哥你现下来吃。本来还在苦恼今晚该怎么喂,现在不用担心了,如晦哥哥你定要多吃点,对了,我还吩咐做了猪肝汤,流了那么多血,一定要好好补补。”
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