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1 / 2)

公主的身体看顾得不错,连带着帝王的心情都好了一些。北地的战事,推进得也算是顺利,大承军大展军威,连夺几座重镇,月钵氏可汗请折议和。弥漫在边地的硝烟逐渐散去。

长历帝一番劳碌,此回有意在行宫过些松泛日子,也正避过整日在太极宫中触景生情,所以即使年岁渐高,还是携了一众宗室,一路跋涉,浩浩汤汤来到了上京西北天台山上的九成宫。

素有天下第一离宫之称的九成宫,位于杜水之滨,北依碧城山,其山松青如黛,林茂云深,恰是避暑胜地。

宇文汲是第一次伴驾随行,长历帝有意给足新太子脸面,特拨了丹霄殿给东宫住,穿过一个连廊,就是天子所居的大宝殿,议事定省皆是十分相便。

至于后宫妃嫔,集中住在了咸亨殿、御容殿一带,长乐喜静,皇帝特别下旨让她独居排云殿,靠近明月湖,环境清幽,离正殿亦不算远。

殷恪做事稳妥,各宫的侍卫早已在月前安置妥当,除开官署中的两支禁卫军,缇营卫还在山腰和山脚各驻扎了一支缇营骑,以策安全。

七月初六,新太子生母,刚刚从嫔升擢成贵妃的傅氏作东道,邀了避暑随行的内外命妇、勋贵诰命举行了一场赏荷宴,将太子妃冯氏、新昌郡主宇文裹正式推到众人的眼前。太子妃冯氏是官宦出身,但家世门第,远不及世家大族,好在性子谨小慎微,极听傅贵妃的话。这么些年来,也算挣了个贤淑的名号。

至于新昌郡主,她是冯氏的长女,也是宇文汲的第一个孩子,自小得到的宠爱就较其他子女多一重。但因着藩王亲眷不得随意离开封地,见识的人物有限,举止气质,较之世家贵女,反而逊了一筹。

今日就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赏荷宴接近尾声,众人皆有些乏了,一曲歌舞罢,妇人们凑在一起说些家宅趣事,小娘子们则拢在荷花池畔,联诗取乐。新昌郡主初涉宴会,十分紧张,一日都紧跟在太子妃身后,生恐行差踏错半步被人看轻。

旁人面上自不会说什么,但作为亲祖母的傅贵妃看不过去了,悄悄遣人将新昌带至跟前,小声叮嘱道:“我的儿,我知道你孝顺,一天下来,全陪着你阿娘和我。祖母看在眼里,心头都热烘烘的。但今日与平素不同,来了这么多世家的夫人女儿,她们来,是给我的面子,但为的,却是想看看咱们太子殿下的金枝玉叶是哪般模样。你可不能失了你耶娘的脸面,愈是这种场合,愈要端出郡主的气韵来。我瞧着荷花池那边正是热闹,且带着丫鬟去逛逛吧,别闷坏了自个儿,晚膳时再回来。”

言罢,便让身边的刘尚宫牵引着新昌往人群中心走去。新昌心头惴惴的,但又拗不过祖母的安排,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却早有几个机灵的娘子们,主动凑了上来,到底是年轻的姑娘,相熟起来容易。很快,新昌的身边便围绕了一些莺燕,不复初时拘谨。

日渐西沉,晚风吹散了一日的暑热,密匝浓荫里,宫人们跪身递上了煮好的滚茶,新昌侧身接过杯盏,低首吹开茶沫,不经意瞥眼,看见一抹茶白色身影。

上好的蜀锦,纹着芍药的家徽,是裴家的女儿!新昌记得父亲提过,河东裴氏在世家之中算是低调的家族,平日里并不怎么显山露水,盛名在外全因子弟争气,大承朝立国百余年,单他家,就出了十位宰相,如今的中书令,也是裴家人。

眼前的这位娘子,是个温婉美人,身形婀娜,弯弯的柳叶眉下面一双眼睛秋水盈盈。新昌估摸着年岁,当是裴家长房次女裴姚,为免别人笑她眼生,反而不等介绍,主动地上前招呼。

“裴姐姐,河边飞虫多,不如来此处歇歇脚,新昌仰慕姐姐学识已久,正想向姐姐请教请教呢。”

话说得客气,姿态放得也低,新昌料得裴姚必不会拒绝。此番若与裴氏交好,想来母亲与祖母也乐见其成。正暗自得意,不曾想,周遭鸦雀无声,裴女更是脸色煞白,神情惊惶。

是哪里不对?新昌心有诧异,尚不及细想,一声清脆的女声便地从路的另一头传来。

“有幸得青眼,阿姚代侍女先谢过郡主厚爱了。”

回身望去,一个跛足少女在侍婢的搀扶下缓缓行来,容色普通,却气质不俗。衣着配饰简单,但自有一份闲庭信步的优容。

不必说,这才是真正的裴姚。

新昌的脸腾时红了大半,轻咬贝齿,生平未有的难堪袭上心头。四周的娘子们也皆愕住了,一时倒无人上去打圆场。

长乐换完衣服出来见到就是这般尴尬的情景。她轻轻摇了摇头,知道是裴姚的左性又犯了。

新昌初至上京不甚了解,长乐却十分了然,于裴姚而言,正是因为先天不足,她自小就比旁的贵女更为争气要强,世人笑她跛足,她愈是每场盛会必至;名门大族重家学,她就愈要挣个才女的名号。就连身旁的丫鬟侍女,也全都是学雅端方,深浸文风的,半分不肯落人下乘。

到底新昌唤她一声姑姑,如此僵下去不成道理。长乐悄悄使了个眼色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