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天渐渐转凉。
我坐在楼上,听着府里热闹喜庆的丝竹之音,望着院中红晃晃的烛火。
真热闹。
若能早一点,就早一点,或许今日红盖头下的便会是姜淼淼吧。
我出神的趴在窗口,直到水秀在身后给我披了斗篷,我才有了反应。
府里灯火亮了一夜。
我盯着昏暗的床幔,没有一点睡意。
夏侯玉昭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那修长的身影默默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我承认那一刻我自私了,想要让他留下来。可最后的一丝理念还是让我开不了口。
我侧过身,不再去看门外的身影。
我不知道那一夜他站了多久,只是后来几日都没有见他来过。
听说边关近日不太平,夏侯玉昭被急召进宫,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回府了。
天越发冷了起来,就快入冬了。
我让水秀多备了些点心,准备去看看怜儿。自她入府来,我还没有好好与她续过旧,也不知道父亲他们如今可好。
刚出了院子,便瞧见怜儿已经从小花园走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副画,我认出了那画轴上的印记,我一直放在柜子里,怎么会在她手上?
疑惑间,怜儿已经行到了我跟前。
她笑得眉眼弯弯,忙屏退了伺候的小鬟,拉着我去旁边的小亭子里坐。
我心思全在那幅画上,画上的青年我一描便是三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便将它一直锁在柜子里。
怜儿将画递给我,解释道:“这东西本来那日就要拿给姐姐的,只是不巧将军他……”
那日?
我见她说着便羞涩的垂下眸,才明白她说的是夏侯玉昭醉酒那日。
原来,她来府中是拿东西给我。
只是不巧碰到了夏侯玉昭,还真是好巧……
她继续说着,原来父亲在我走后,将我房里的东西几乎烧了个精光。
原是父亲请了大师驱祟,镇宅保安宁。而后发现我那屋子污祟严重,便将屋子里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
怜儿见这画保存的极好,便偷偷替我拾了起来。
我听的心里一阵发笑,父亲不是向来不信这些吗?何时他竟成了自己口中的愚人。
不过如今这画也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收好画,将带的点心拿给怜儿。
她向来爱吃甜食,从前最爱跟在我后头,哭闹着要。这下倒是对了她的口味儿。
她笑着拿了一块尝尝。
我瞧着她面色红润,想来这病去襄州真寻得了法子可治。
“襄州之旅,可有什么趣事儿?”
怜儿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襄州,襄州在什么地方,姐姐为何这样问?”
我愣了愣,父亲不是说去襄州吗?没去吗?可是他们确实离开了广陵啊。
见我出神不说话,怜儿又唤了唤我。
我愣愣回过神,父亲他们为何要骗我,若没有去襄州,怜儿的病又是如何恢复的……
那一刻,我竟没来由的心慌,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逼我问出那个答案。
“你的病可好些了?”
怜儿笑了笑,轻轻握上我的手。
她说,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多喝了两副药就都好全了。
父亲告诉她,夏侯将军放弃了纳她为妾的念头,还特意带着她和母亲回了九义老家散心。只是不知道夏侯将军何时也动了姐姐的心思……
这些答案像是一道惊雷炸开在我脑中。
放弃?!
父亲竟是这般告诉她的。
那我呢,我又是替的谁,为了谁……
我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来气,一股哽咽涌进喉头。
眼里泪意再也控住不住,我撑着桌子起身,踉踉跄跄的离开亭子。
怜儿见状忙就要过来扶我,我颤巍巍的推开她的手,不再看她,喉咙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
父亲,父亲……
你便是这样待淼淼的吗?
我究竟在你心里算什么,算什么呢……
回到院子后,怜儿不放心来看过我几次,我只谎称人不舒服,让水秀打发她走了。
许是哭累了,一睡就是几日,这几日又像过了很久,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还在姜府,淋了一场雨后,觉得浑身发烫,就像被架在火架上烤一般。
我迷迷糊糊的唤着母亲,母亲坐在床前,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如平日里一般哄我入睡。
她温柔的笑着,没有说一句话。
可是那张脸却越发模糊起来,母亲起身走了出去,我着急的叫她,可她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消失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