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闭口便是什么‘没种的公鸡’这般污言秽语的指桑骂槐,终是忍不住了给了那人一巴掌,挨了巴掌的侧夫怎会罢休,撸着袖子便与那正夫打起来了。表兄你想想,一个是出身闺阁、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一个是出身乡野、做农活照顾幼妹的莽夫,正夫哪里是侧夫的对手,霎时便被摁在地上不得反抗,旁的人瞧了会儿热闹,眼见着见了血才想起那侧夫的出身,手忙脚乱地给拉了开来。我到的时候啊,正夫捂着脸哭啼,眼瞅着是破了相了。”
“秦家主系二女如今在朝为官,两者皆是陛下有意扶持的新秀,这事闹大了,秦家两位女郎定然不肯罢休。从前是白家的内宅事不便插手,如今在柳家院中闹这么一出,秦家再不为自家儿郎讨公道,失的可是秦家的面子。”师容卿将目光从半是义愤填膺半是看热闹的郑郎君脸上收回,轻声道。
“诶?”郑郎君偏头,“先前秦家不出头,原是因为不好插手内宅事吗?我还以为是秦郎君嫁入白家多年,膝下无子,犯了七出之条,秦家自觉理亏,怕白家休夫自家面上无光,这才一忍再忍。”
“膝下无子倒是小事,他毕竟是正房郎君,侧室有再多的孩子,按规矩也只能养在他的膝下,也只能叫他父亲。”师容卿淡淡道。
“规矩?白家那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门户!”郑郎君愤愤道,“虽说规矩摆正了正夫与侧夫的身份,可若论亲缘、论宠爱,正夫膝下没有孩子就是吃亏的!没流着自己血的孩子,养多少年那都是白养!指不定待正夫年老无所依,指着孩子过活的时候,那自小养大的孩子早就转头去扶正自己亲爹了。”
在郑郎君说话说得正上头时,师容卿微不可见地捏紧了酒盏。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倘若对孩子尽慈尽爱,好生呵护着长大,这孩子断不会做出如此背恩负义的行径。若真做了出来,做父亲的,自该反省是否教会了孩子何为德行。”
听师容卿这么说,郑郎君一脸不尽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但还有一句是‘人心难测’,正室德行无缺地教养孩子,将所有一切好东西都留给孩子,也抵不过在瞧不见的地方,旁人同那孩子嚼的舌头。表兄你命好,刚过了门便与妻主有了孩儿,自然是不知道膝下无子硬着头皮养旁人孩子的难处。我啊,就指望自己争气一些,别让妻主纳了人进门,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郑郎君一贯粗心,师容卿又是个端庄稳重的,他自然看不见亲昵叫着的表兄微不可见的不适,絮絮说了一通,突然扬眉道:“诶!我瞧着那是不是秦家二少主君呀?也对,柳家这次宴席应当邀了不少人来呢!怎会没秦家家眷?这下可有热闹瞧了,我再去看看!”
说着,便又提了裙裳跑走了。
师容卿终是放下了被捏在手里久久忘了放下的酒盏,他不动声色起身离席,向远处人迹少至处走去。
说来也好笑,此处花开灼灼,正是早春花树聚集栽种的地方,眼下却空无一人。此宴名为赏花,但每个人都知晓它的真实用途是什么。
师容卿叫止小厮,独自一人往密林处走去。
后宅院落无女子,他一人走得随性,方才心头郁结也纾解了不少,可再回想自小养在自己膝下玉雪可爱的男孩儿,耳边又不由得响起方才郑郎君的话。
说没听进去是假的,这几日,他患得患失心重,郑郎君这无意的点拨,竟真让他产生“妻主与孩儿没有一个为他所拥有”的想法。
明知自己想太多是自缚,可胸口的闷气还是随着叹息涌出唇腔。
“聂少主君在忧虑什么?”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