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英与阿春的婚事,在阿春痴傻之后,便被阿春的父母给淡忘了,直到最近阿夏到了年龄,开始谈论婚事,又因脾气差不好说亲,他们才想起来那久远的婚约。于是便假托曾经的婚约,想要阿夏与贾英完婚。
具体情况如何贾英并不知晓,送嫁队伍来到东乾后,他才发现自己要嫁的阿春变成了阿夏,而他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少女,而今正痴痴傻傻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妹妹娶亲。
贾英万念俱灰,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直到夜里,阿夏在外宴饮,而阿春翻过窗,将小时候两人一起捏的泥人塞到了他的手里。那时少女一边痴笑,一边说道:“阿英,阿英,终于见到你了。”
她不知道她的阿英阴差阳错成了她的妹夫,她只知道她的童年玩伴回来了。
一种被人摆布的不甘感涌上心头,贾英抓住阿春的手,问她道:“阿春,你带我走好不好?”
少年的手掌紧张到泌出汗液,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她,于是少女在他万分需要她的眼神里,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带着他翻窗离开,于夜色中奔逃至这座虽被废弃但无数次包容被妹妹赶出来的她的山神庙。
贾英的到来为山神庙添了许多活气,他把它当做家一样装扮,每日戴上帷帽去集市卖点绣货,好像日子可以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直到周简被舅母卖掉的这一桩婚事在彭州传开。
贾英与周简素不相识,但因同是男子、同被人左右人生而揪心不已,阿春虽然痴傻,但能敏锐感觉到对方情绪,两人都是至善之人,于是便去了那日婚宴,由贾英放风,阿春混入,趁婚宴结束人们离开,将周简顺利地从狗洞里带了出来。
事情到这一步都还算是温馨,再加一点年少之人特有的热血。于是在第三桩闹得很大的强娶之事传开时,贾英与阿春再度定下了救人的计划。
这次两人跟随着成婚队伍伺机寻找机会,眼看着新郎落单,阿春便追了过去,贾英也去了下一个地点,等待与阿春汇合。
可那一日直到日薄西山,他也没等到阿春。
阿春不见了,新郎也失踪了。他直觉阿春出了事,想要去府衙报官,却被卖绣货回来才知晓一切的周简给拦住了。
那时周简用“如果被府衙抓住反而没法顺利找阿春”的理由将他拦下,可他苦等好几天,心惊胆战地打听新郎失踪案的消息,却被之后一月频频传来的新案子弄得精神紧张,愈发脆弱,终于在今天忍不住下了山,将正在查案的聂甘棠与洛折鹤引了过来。
聂甘棠听完后,若有所思,而后说道:“阿春会南炎话吗?”
贾英还在哭,没有理她,周简闻言奇怪地看了一眼聂甘棠,说道:“阿春痴傻,连东乾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会说南炎话。”
洛折鹤在一旁搭话道:“阿春平日是怎么说话的?”
周简听罢,大致学了一下阿春平日说话含含糊糊的样子,可能是怕贾英听到误以为他在调笑阿春,说了几句便不说了。
不过就这几句,也够了。
洛折鹤轻声道:“即便是会说东乾话的人,要弄懂阿春话中的意思,也很不容易吧?”
周简点头,说道:“平日与她说话,是挺费劲的。”
说着,他偷偷看了一眼贾英,嘟嘟囔囔道:“我嫁人那夜,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我还以为她要来非礼我,差点就喊人了。”
懂东乾话的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不懂东乾话的第三位新郎了。
聂甘棠没有要问的东西了,一个人走到庙外,背靠墙,脑袋里重新梳理线索。洛折鹤没有跟着周简一同安慰贾英,他远离人群却还戴着帷帽,本就不容易让两个男子放下戒心,继续留在那里反而增加了他们的压力。
他走到聂甘棠身侧,轻言道:“将军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把他们给带回去。”
“贾英还好,周简心思重,未必能乖顺跟你回去。”
“不回去还能怎样?”聂甘棠喉咙有点痒,清了清嗓子说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你也能猜到。倘若新郎失踪案就阿春失踪而终止,我反而没什么顾虑。可手法相似的案子在阿春失踪后一月接连发生,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有了他人的参与。这两个男子藏得并不深,我们能查到这里,那个人查到也是迟早的事。倘使那人要追过来顺着阿春的线灭口,只怕这两人凶多吉少。”
“那你打算怎么带他们回去?我觉得,讲理讲不通。”洛折鹤漫不经心问道。
“讲不通就打晕了带回去呗。”
洛折鹤讶异扬眉,问道:“将军这倒不怜香惜玉了?”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那将军会对我用非常手段吗?”
聂甘棠闻言,奇怪地看向洛折鹤,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将垂缎掀了上去,清冷的蓝瞳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倒映着夕阳的光,好似一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