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戎的作品。您在卢浮宫和凡尔赛宫可以看到他许多美妙绝伦的雕塑,但据说他为自己创作的作品风格完全不同,就像这尊雕像一样阴郁古怪,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力,似乎那些柔美的仙女只是投雇主所好,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我在考察全国文物的时候,见过关于这个作品的记载,可惜数年前被不具名的买家收藏了,一直不知所踪,没想到今天竟然自己现身,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盾牌上的诗也似乎别有深意,”伯爵夫人说,念道,
“蜡烛嘲笑闪电之光,
太过耀眼以致如此短暂。
世人的偏见于我有何损伤?
我从酷热的深渊扶摇直上,
让万物静默于我毁灭的力量。
我蔑视西风的桂冠和令名——
让它们同经文和朽墓一起腐烂。
只要是乌云滚过的地方,
就有我长笑的回响。”
“诗也是让古戎所刻,但以如此狂妄的诗句送人,足见这位’朋友’也是个自命不凡之辈。能让他这么费心铺路,我倒还真想见见这位艾丝美拉达姑娘了……”
埃利克在刚刚建好的练舞室钢琴前拆开新送来的信件。梅里美苍劲的签名映入眼帘。
他从窗子望出去,艾丝美拉达正坐在花园里看书。她刚刚沐浴过,湿漉漉的乌发披在肩上,红裙子散开在草地上,像一朵耀眼的山茶花。
她最近一直在打理花园,隔三差五地搬回些花木来。现在蔷薇花正在努力抽条要爬上墙头,草坪上新栽的法国梧桐吐出新绿,木兰花洁白芳香。小路两边是山茶,亭子旁摇曳着百合,花畦里是美女樱和郁金香。他是从她口中才知道这些花木的名字,她得意地告诉他,这样就会夏有树荫冬有阳光,一年四季花开不断了。
这座徒有其表的房子,自从她来了,似乎就有了灵魂和生命,一天比一天更完满温馨。
他也一天比一天爱她爱得更深沉、更疯狂。
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妻子,虽然她坚持定义为朋友。
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把她送到那些狂蜂浪蝶中去……法国男人向来轻浮多情,那些文艺才子更是风流倜傥,欣赏她的美貌肯定多过欣赏她的才华和灵魂。
他得设法让她对那些风流才子树立起警戒心。
他想着,把邀请函插进衣袋里,出门朝她走去。
她抬起头来冲他微笑。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微笑着说。
她合上书站起身来。
“刚好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她说,“我托房产经纪人给我找了个小公寓,明天我就搬出去。”
晴天霹雳。
埃利克脸色陡然苍白,声音都变调了:“……为什么?”
“我在这住得够久了,再下去就要变成金屋藏娇了。”她说,“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女孩子家天天住在你家里算怎么回事?”
“但是……”埃利克惶急地说,“我不介意,真的,事实上,我希望你……”
“但我介意。”她毫不留情地回应,然后又安抚他,“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是要永别似的。我还会回来呀,你也可以去我那里,随时欢迎。”
如果她知道克丽丝汀也做过同样的承诺,就知道这根本不足以安抚他,反而会更刺激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他焦躁不安地来回踱了两圈,猛地停在她面前。
“我不要这种虚情假意的空头承诺!艾丝美拉达,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友谊这么简单,我……我爱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先前的谋划完全被打乱,现在他的命运只能交给她去决定。爱上的人就已经输了,真是一语成谶。
他眼眶酸热,背过脸去,声音低哑地重复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抬起头来温柔地回答,“否则我不会不顾一切地追随你,为你把底线放得一低再低,努力想把这个世界欠你的温暖全都还给你……”
埃利克整个人怔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
她双颊晕红,眼神笃定。
“我、爱、你。”
他半天才终于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地伸手去拥抱她,却被她闪身躲开。
她的抗拒一下子刺痛了他。
“那我们结合有什么障碍?”他恼火地质问。
她答道:
“如果要结婚的话我就会嫁给你的。但我不要结婚,我不要成为某个男人的所有物,哪怕是你。”
他真是恨透了“自由”这个字眼。
“很好,那你很快就可以像乔治桑一样拥有一大群入幕之宾,不知道还能不能给肖邦留下一席之地?”他辛辣地讥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