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豪瑛庆幸不已,谁知一抬眼,就见对首有个着白衣的男子正踩着脚踏往下,眼睛同她对上,面上一笑,龇出口大白牙。
她急忙扯下幕篱上的白纱,有了遮掩,很没有淑女样的翻个白眼。
“笑什么笑,就你长牙了。”她低声咕哝。
孙媪听不真切,问小娘子有什么吩咐。
孙豪瑛摆摆手,转头看向杨家门扉:“去递名帖吧。”
没一会儿就有迎门的婢子上前引路,孙豪瑛跟在身后跨进这座以豪奢出名的别院。
一路烟柳花束,北地之下,能有整园都是江南园林的秀致景色,确实稀罕。
正是复苏时节,绿意葳蕤,处处春日生机,小径往内,过一处拱门洞,眼前顿时一亮,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塘,绕湖两岸亭台错落,湖心一处高耸阁塔,远眺已有人影晃动。
她到的有些晚了,入得宴内,常见三五团结一块。
乐舞打鼓、荡秋千、赏鱼、还有媪婆喊着泛舟的。这宴会着实热闹。
孙豪瑛终于觉出几分意趣,同落葵嘀咕:“有扎纸鸯的,记住地方,过会儿咱们来买一个去放。”
心有意动,自然得先拜过主家。
一路行了约莫一盏茶,终于在一处空地高台,见到宴会的杨家人。
忽略冲着自己飞眼刀子的杨三娘,孙豪瑛做老实样子同杨夫人请礼问候。
要是孙家夫人一并到了,杨夫人自然起身回应。
只一个晚辈拜礼,她坐着没动,笑说:“你姐姐正是胎腹的重日子,你母亲在家怕是操劳不少吧。”
孙豪瑛随机附和几下。
场面过了,也就不多说。
杨夫人看下首几位夫人盯着孙家二娘,不时凑近,尤其宋家主母颇为欣赏的目光让她心上不适,于是转话音道:“一载不见你了,出落成大姑娘了。上回听你母亲说,你与孙大医去了渭南。玩得可尽兴?”
这话落在旁人眼中,只当她出门是年少不懂事,沉湎于嘻乐。
孙豪瑛自然察觉出坐着的各家夫人的眼色变化,她假做不知,道一句尚可:“只是年轻力薄,没能帮父亲解忧。事情拖着,年后才回来。劳您记挂。”
这话听得杨夫人终于正看她一眼。
是个机敏的。
果然,席间宋家夫人好奇道:“瑛娘子,你还能帮着你父亲做事?”
孙豪瑛腼腆一笑:“是父亲看我性子顽劣,丢了几件事儿吓唬我罢了。”
夫人说‘了不得,了不得’,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孩,“我家这个也闹着要跟她父亲出门,非要说做什么女掌柜。”
她推推那女孩,“快去跟瑛娘子一道玩吧,与人家请教请教,好教你懂事些,省得坐在我跟前缠得人心焦!”
上座的杨夫人眼皮一动。
今日这宴意头是闹春,实则是她专为宋家而办。
宋家去岁搬到镇上,同县里头清贵士族杨家有姻亲,恰家中有一郎君,年岁二十,是今岁春科炙手可热,大有可能上榜的考生。
这样前程好的门第不攀扯上,岂不是糊涂?
“三娘,我也不拘着你了。你是主人家,记得领好两位娘子,与她们一并赏赏园里头的美景。”
杨三娘看不顺眼孙豪瑛,可这场合不好上脸生气,心不甘情不愿,只好起身作别众位夫人,脚步匆匆追向台下。
高台下,孙豪瑛已与对方通过名姓。
这女娘比自己小一岁,面呼呼的,像个滚圆的麻团,俏皮可爱得很。
“你叫枝意,平常别人唤你什么?”
宋枝意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想说,便道:“旁的管它呢,你唤我枝枝就行。”
“对了,方才你说你去过渭南?渭南是什么样子的?”
二人顺着蜿蜒小径往游湖处走,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园中热闹。
正说起要去何处放纸鸯,身后追来杨家三娘。
“你们两个走得也太快了,怎么不等等我呢?”她气喘吁吁,抱怨道。
宋枝意无辜挠头:“你没让我们等呀。再说,我和你不熟哎。”
说着看向身侧。
孙豪瑛同款无辜:“我与她也不熟的。”
不仅不熟,还有些旧仇呢。
杨三娘撇撇嘴:“......你们要去哪儿?”
“放纸鸯。”宋枝意探头寻着方才发放纸鸯的小厮,“杨家姐姐,你要去做什么呢?”
很想去投壶的杨三娘闷道:“也是去放纸鸯。”
如此三人成行,一并寻了各自喜欢的纸鸯,往别院的敞亮处去了。
春风还带凛冽,大户家放纸鸯一般都是小厮跑着,扯弄起来,只等悬得高空稳当住,最后交付绳盘给女娘玩个稀罕。
孙豪瑛自然不要小厮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