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去：“又是神仙？看来你是真信这个啊。”

娄持声哑然，想到姜依不喜鬼神之说，又觉得自己失言，懊恼中又道：“奴才知殿下悲痛，但也要往好的方向看啊，如今东宫空悬，这位置的唯一人选就是小皇子，您的亲弟弟，那——”

“够了。”姜依的心骤然一凉，她的嘴角挤出一丝嘲弄，“所以你觉得，我想到伦儿会入主东宫便会开心吗，你的心里想得就是一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吗？”

她不知道该失望还是郁闷，她原以为他能理解她的痛苦，可谁知道他开口便是她不愿面对的事，姜直身为太子都比他有人情味的多了。

她看向娄持声，只觉得陌生。

娄持声捏紧袖口，里面绣得栀子花正烫着他的指腹：“不是的。”

姜依挑眉，但眼神分明恹恹的：“哦，对哦。你一开始在马车上开口便是得失，想得就是阴谋，这样的你真的能明白我心里的悲伤？也是，说不定这些日子以来，你所表现的种种不过是利用我的一环呢。”

她虽然字字珠玑，让娄持声听得刺耳万分，但她实际上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殿下！”他打断了姜依的话，眉间蹙起，眼中是哀伤，他半张着嘴，不住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只有对殿下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姜依拂袖，仍是愤懑，她眼中燃烧着火苗，烫灭了娄持声好不容易挂起的笑。

他见姜依如此不悦，第一个反应是怕。怕她真个不理他，怕她从此厌弃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拉住了姜依的袖子：“别、别走。”

姜依看着他攥紧的手，叹气：“我去看我兄长最后一面，你就这么拉着我让我别走吗。”

娄持声一瞬间攥的更紧了，而后猛然松开，他又将急切从脸上抹去，垂手立于一旁：“是奴才僭越了……但奴才最在乎的人就是殿下了。”

一个浸/淫算计和阴谋中的人，真的能明白在乎是什么吗。姜依咋舌失望，是她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以为多知道了点事情，就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了，大手一挥就随意更改别人的命途。

娄持声就像是一颗种子，被她埋在土里发芽，她观察着他的成长，记录着他被改造的过程。她扪心自问，她对旁人的关注赶不上对娄持声的百分之一。

可命运可以更改，性格变不了，他天生就是那类心思千丝万缕之人，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同他说到一处去。

明明看书的时候，就是被他灵光乍现的点子所吸引，可现在她却无比想清除他的思考。

她认为那太过冷酷，她不希望身边都是狠辣的人，同这些人在一个时空生活实在是太累……

“是啊，我也在乎你。”姜依喃喃道，“正是因为期待过高，我才会对你感到特别失望。要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投入了太多情感，怎么会不希望他更好更茁壮呢，但若是同时发现他长到了别的轨道上，定然会有更多的失望啊。”

“您……您对奴才也有所期待吗？”娄持声眼前一亮，姜依所说的别的话，全然没进到他脑子里。

“没了。”姜依淡淡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应该坚持当时在马车里的想法——接你回来，看你自生自灭，围观你的一生。毕竟瞅你坚持自己的看法就坚持的很好啊。”

娄持声慌了，他因为激动而没法静心站着，整个人都极其躁动不安，雪越下越大，已经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殿下毕竟没由奴才自生自灭，以后也不会这样是吧？”

他脆弱的模样，像是再有一句重话便会崩溃：“如今已经冬日了，来年还能同您一道看春景吗？”

姜依冷哼一声：“不过四季交替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况且我只喜欢雪冰。”

姜直真的离开了。在这寒冬中，给皇宫中蒙上了一层阴影，让这场雪看起来更为凄苦，寒凉。

姜直的葬礼结束后，姜依搂着姜伦，走在去春阳殿的路上。原本已经封王的姜伦有着自己的封地和宅院，只等着加冠后便离开，但如今形势骤变，他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即位人。

一想到无数眼睛虎视眈眈注视着他，姜依便将姜直楼得更紧了些，她要保护这个孩子，她不想让他承担太多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