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包茅山。
菘蓝和苏玉言扛着行囊,哼哧哼哧跟在苏芷身后,不多久就被甩出去了老远。
“师姑为什么非要把药庐建得这么高。”菘蓝在后面小声嘀咕,苏玉言停下,倒了口气道:“姑姑就是来寻清净的,怎么能住山脚下。别废话了,还是省点力气爬山吧。”
两个人住进了药庐,开始帮苏芷打点事务,每天进山采采药草,回来晒制配药,空出的时间就研读医书。晚上,苏芷还会考考他们白天所学。
才来没两天,苏玉言又待不住,琢磨着想要往山上寺里跑。
“姑姑,我要去寺里替哥哥还愿,娘出门前一直嘱咐我来着呢。”苏芷斜睨着她,也不答话。她讪讪地笑了笑:“顺便我还去看看净远、净方他们。”
这丫头,又想去找那群和尚玩儿了。
三年前苏玉言来过一次药庐,同普华寺里那群懒备和尚竟是臭味相投,一下子就交上了朋友。苏芷想想,她来这几天表现尚可,也是时候让她出去放放风。
“去吧,你和菘蓝的确该去拜访拜访了。”“谢谢姑姑,姑姑最好了!”苏玉言冲进屋,拉起菘蓝就往外头跑:“我们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苏芷无奈地笑笑:“别弄太晚,天黑前必须回来。”
声音散在风里,也不知追上了他俩没有。
炎炎赤日,驱散了晨间的雾,群鸟自林间拍翅而飞,在空中俯瞰着整座山峰。青松翠竹间,隐着一座寺庙,历经百余年的风雨洗礼,早已斑驳古旧,墙皮隳坏。它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儿,不言也不语,默默见证着多少红尘轮回。
寺庙的前院,一个年轻的和尚正执着笤帚,有一搭没一搭扫着地上的落叶。
“净远!”菘蓝开口招呼他。那和尚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高兴地丢掉手里的笤帚:“玉言!菘蓝!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苏玉言:“才来没几天,这不马上就想着来看你们,够意思吧。”她一拳捶在他肩上。净远嘿嘿傻乐着,赶忙将他们俩请进屋,高声朝院里喊着:“净方!大师兄!快看看谁来了?”
一个小和尚揉着睡眼从屋子里面踱出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个头儿还高不过一张八仙桌,只知道闷头往前走,也不说话。
“小净方,你都长这么大了?”苏玉言冲上前,揪住他两瓣脸颊,那小和尚吓得瞪大眼睛看着她。“还认识我嘛?”“……言姐姐?”苏玉言很满意他的回答,站起来侧过身:“那他呢?还记得嘛?”“菘蓝哥哥!”菘蓝笑笑,走过去一把抱起他:“我看看,是不是重得哥哥都抱不动了。”
四个人站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大师兄净海听着声响出来,将他们迎进去。
经年未见,几个人围着桌子煞是热闹。喝过两壶茶,苏玉言也有点儿乏了,搬了个竹床,在后院的大槐树下午睡。
正殿里飘来悠悠的檀香,槐树落下一大片绿荫,过滤掉正午毒辣的日头。菘蓝坐在竹床边,恹恹地挥着扇子,苏玉言睡在树荫深处,迷迷瞪瞪拍掉耳边的蚊子,嘟囔着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俄而,天边飘来一大片云,遮住了日光,整个院子顿时陷入昏暗。
“呜呜呜……呜呜呜……”“谁?!”又是这个熟悉的哭声!前方槐树下有个小男孩蜷缩着,他是这样的瘦弱,仿佛一碰就折。她犹疑地迈开步子,这一次居然摸到了他的肩头。小男孩止住了哭,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忽然掀起一阵狂风,将大云吹走,院子里立刻刺眼明亮。
“言姐姐,言姐姐!”
她倏地睁开眼,心里一片迷蒙。
“言姐姐,你被魇住了。”菘蓝关切地看着她,苏玉言这才转醒,撑着从床上坐起,双眼放空。
这么多年了,自从收留菘蓝来苏家,她再没有做过这个梦,可回了熹州以后,这个梦竟又卷土重来。
“菘蓝,你没事吧?”苏玉言一脸关切地问。
菘蓝一脸莫名其妙:“我……我没事儿啊,言姐姐,你怎么了?”“没什么,没什么。”她晃晃头,试图让脑子清醒过来,可心里头总是感觉空洞洞的,心情莫名地下坠,像是怎么也抓不住。
“沈老太君,沈公子,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大殿外,隐隐约约传来净海的招呼声。
有人来了?苏玉言赶紧翻身下床,同菘蓝扒在大殿门口,朝院子里张望。
“言姐姐,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菘蓝惊异地感叹道。
只见院子里立着一个少年郎,一身月白长衣,丰神俊逸,器宇轩昂。身旁搀着一位老太太,满头银发,衣着素净,面容端详,步伐稳健,一言一行皆是浑然天成的雍容。
苏玉言瞬间心脏骤停,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