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让他出来!谁也不许理他!要是他饿了,就让他饿着!”
最后几句话,是对着帐中的侍者说的。
当然,心软的降香,是不会让孩子饿肚子的。
天色擦黑的时候,她偷偷溜进去,给谢曜送吃的:“饿不饿?快来吃吧……”
谢曜却不急着接受母亲的好意,他扯住降香的袖子,小声开口,声音里满是难为情:“对不起,阿娘,我错了。鹿不是我猎的,我不该让别人帮我作假。但我只跟你道歉。”
他才不要给臭阿耶道歉!他什么都不知道,听别人瞎说一同,就来多管闲事!他根本不配!
降香摸摸孩子的头:“知道错了,这很好。但是你阿耶凶你,也是为你好,他是在纠正你的错误,你不可以对他有偏见。”
谢曜瘪瘪嘴:“那好吧。”
降香又摸摸他的头:“这里没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等过几天,我带你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她有些理解谢曜的想法。谢曜太小了,参与不了春狩,但他神气惯了,不想接受失败,就造假来自欺欺人。小孩子的胜负心都强,这很正常。
他是懂事的孩子,但他也应该玩到更开心,更合适的东西。
“好……”谢曜垂着头,小声答应。
*
降香极守约。
三日后天不亮,她抱着沉睡的谢曜,坐着一辆简单的马车,悄悄地下了山。
没带任何随从。
而车夫是谢承思。
降香夜里与他讨论孩子,顺便说出了她的打算。
谢承思竟突然来了劲,学着谢曜的样子,吵着闹着阻止——当然,他是大人,少不了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诸如什么,太危险啦,不方便啦,谢曜大了要成熟啦,要学会忍耐啦……
降香不听,他便趴在她身上,用尽了浑身解数折腾她。
直到她受不了,这才得知他的真实意图——他也想去。
恍惚之间,她汗津津的眼前忽然闪过这样的想法:
不是谢承思学谢曜,是谢曜学谢承思。这个孩子,把他父亲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天赋,继承得很好。
“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去。”她最终说。
“这还差不多。”谢承思抱着她嘟囔。
话扯远了。
说回三日后。
降香派人提前下过山,找到山脚村落的一户农人,与他们约定好,租借他们的几间屋子一用,充作孩子玩累了,歇脚的地方。
她早就看好了山下的好风景。
——从这座村落后的小路往里走,有一条山间溪流汇成的小河,从小河再往里,又是一口清潭。
小孩子喜欢玩水,正适合谢曜。
旁边树上嫩绿的枝条,还可以给他编花篮玩。
谢曜曾与她在乡间小住过,很喜欢山野里的东西——若非他在宫里憋久了,念叨着要回淇州去,那里是他的老家,谢承思都不会叫他参与狩猎。
到了地方,躬身哈腰来迎之人,竟是成素。他自作主张地顶替了降香派出来接应的人。
不过,见到是他,谢承思和谢曜倒是很满意。
“成素!成素!”谢曜热情地向他挥手。
成素笑呵呵地应:“哎、哎——小郎君!”
“你很久都不陪我玩了!”谢曜控诉。
“他现在不是来了吗?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谢承思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
“啊——你打我好痛!”谢曜捂着额头大叫,对着谢承思的手掌,恶狠狠地反拍过去。
谢承思没兴趣和小孩子纠缠,转过身,一脸期待地望着降香:“这里有成素守着,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降香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回:“往村子后的山里去,有一条小河,适合小孩子玩水。”
除了河水,这座山村里,能吸引谢曜注意里的东西,比降香预想的多得多。
譬如田埂。
依循山势而起伏的稻田,栽满了青翠的禾苗,田埂一级高过一级,像高高的台阶。
穿过它们往里走,就是降香要去的河边。
田埂时宽时窄,有时水渠从其间穿过,将原本连在一起的道路,隔成了两岸。
谢曜怕自己掉下去,便平举双手,前脚踩着后脚,小心翼翼,摇摇晃晃地走,不想让自己掉下去,仿佛在探索一座迷宫。
实在是好玩极了。
谢承思不耐烦他这只慢乌龟,一下子便越过他,走在最前面。步伐不紧不慢,袍角翩然翻动,一点也不沾染地上的草屑泥土。
可谢曜却追不上。
他不仅腿短,走路也一脚深一脚浅,分不清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走两三步,就要陷进软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