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离甚远,但紫祥村里传出的声音好似浪潮一般,一阵接一阵地渐次涌来。
起先,听着还百口千言、杂乱无章,随着一声格外洪亮的呼喊,那些声音也越发整齐起来。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喊声越来越大,祝久与苏潇对视一眼,毫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朝紫祥村中赶去。
漫天扬起的黄土之下,数百把举起的火炬,将村中央的天空映得血红一片。
村里红砖砌成的戏台上,站着一名儒生打扮、手举火把的中年汉子。
他的身边是一丛巨大的柴垛,传来刺鼻的味道。竖起的木棍上,紧紧地绑着一道血淋淋的身影,长发覆面,安安静静,不辨生死。
台下挤着数百名举着火炬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群情激奋,气氛狂热,不停地发出怒吼,有如野兽一般。
看到这疯狂一幕,祝久面色一凝,下意识便向前疾走两步,想要上台救人。苏潇猛地拉住她的手腕,脚上一转,不由分说地扣着她,一同隐在农舍支柱之后。
“——烧死她!烧死她!”
“烧死这个祸害!”
两人动作轻灵,并未有人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戏台之上,对于少女的讨伐还在继续。
那些围拢在戏台四周的人,毋庸置疑,都是紫祥村的村民。
原因无他,这群人的神态实在是太相近了——面色枯败如黄土,双眼浑浊发红,不论是谁都一模一样,如同劣化之后的茶摊老板。乍一看,居然像是共享同一个灵魂,只是皮囊略有不同而已。
台下喊声震天,那名儒生却不显狂躁,垂首立在台上,老神在在。待众人喊声渐低了,他轻轻拍了拍手,道:“各位,今天处决她的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都同意吗?”
“同意!”
“现在就杀了她!”
“他妈的,老子早就说该弄死她了!不该等到今天才动手的!”
村民连连怒吼,气氛再次沸腾,一度难以控制。
那儒生又拍了拍手,吸引来众人注意之后,一手一把抓起少女头发,毫不留情地向后一拽,将她血肉模糊的脸露了出来。一手将火炬凑到她脸下,用熊熊热浪强行炙烤。
为了让众人能看清楚,他甚至还左右转动身体,以不挡住少女的脸。
祝久看得浑身发麻,那少女的脸上纵横交错划了几十道伤口,道道深入皮肉。干了的血痂混着新鲜血液糊了满面,伤口两边皮肉泛白外翻,极其触目惊心。
下手之人相当狠毒,少女的容貌是必然毁了,伤到皮肉深处,十有八九还会变成面瘫。看那些连串滴下的血珠,如果再严重些,说不定她连命都保不住。
这样的景象让人心生恐惧,可台下村民见到少女惨状,却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更是有人拍掌大笑,甚是兴奋:“痛快痛快!谁让她非嘴硬?就该是划烂她的脸、拔了她的舌头才好啊!”
祝久心中一惊,朝少女口中看去。她脸上血太刺目,竟让人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那半开的口中,居然漆黑无比,空无一物!
苏潇亦是面色一凛,手上力气多了几分。祝久吃痛,下意识将手压在他手背上,相触瞬间,苏潇浑身一震,松开了她。
台上,少女被火焰炙烤,从晕厥中悠悠转醒,在儒生手下虚弱地扭动身体,尝试挣脱。见她有了反应,众人更是一阵狂乱,嚷道:“她醒了!她醒了!”
“叫她说话!叫她说她哥哥跑去了哪!”
“让她把我儿还回来!呜呜呜,我想我儿,我好久没和我儿说话了……”
“不告诉我们,就让她偿命!”
“贱女人,贱女人!我们早就该杀了她!”
众人目眦欲裂,几近癫狂,如果不是那台上的儒生足够有号召力和掌控力,恐怕他们早就一起爬到戏台上,用手中的火把将那名少女烧死了。
祝久听他们喊得起劲,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朝少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即使少女受此重伤仍不满意,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想要生吞活剐,心中不禁又惊又怒,几乎按捺不住冲上去救人的念头。但苏潇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图,手中仙剑出鞘,轻柔却坚决地拦在她的面前。
台上那儒生拿开火把,伸出一只粗粝开裂的手,重重捏着少女下巴,迫她开口,嘴上冷冷地问道:“阿喜,你也听见了吧?大伙都想要你的命呢。轮回做人不容易,看在同乡之情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劝你识相,听懂了没有?现在告诉我,你哥哥躲去哪里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的!”
少女痛苦不已,嘴唇缓缓开合几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呛咳不止,一股鲜血从嘴中汩汩涌了出来,滴在脚下的柴垛上。
那女孩没了舌头怎么说话?!这压根就是在折磨她罢了!祝久张了张嘴,不顾剑锋,一把牵过苏潇的手,以指作笔,在他掌心迅速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