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微愣。良久,道:“还能怎么办,杀光他们吗?那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们啊。”
秦问道:“为何原谅?”
祝久蹙起眉。信仰什么的,对于一个在唯物主义教育下长大的现代人而言,实在是有点遥远。
她思考后才认真回答:“这……许多事是没有原因的。但,如果硬要说个缘由的话,那我觉得,他们背弃我,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吧?我既然是他们的信仰,能抛弃自己的信仰,一定是遭到了莫大的打击。那我只能原谅。”
秦问抿了抿唇,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祝久观察着他的神色,慢慢地道:“你一定想说,信徒有求于神就百般讨好,心愿达成后就弃如敝履,实在是两面三刀,很可笑很贪婪,凭什么原谅,是吧。”
秦问颔首。
祝久扫了一眼这座花神庙,又小又破,也不知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多久。她斟酌着用词,道:“那如果,你是这里的花神,没人给你敬香续果,你就干脆让附近所有人一辈子不婚吗?不能吧?”
秦问道:“为何不能。”
祝久忍不住道:“为何能?”
秦问道:“你可是神。”
祝久哑然失笑:“对啊,我可是神。都当神了,心眼还那么小干嘛?让让人呗!”
默然片刻,秦问微微垂下眼帘,道:“……可你是神。”
祝久觉得更离谱了,难道这就是反社会主角的底层逻辑?幸好秦问失忆,这样仿若赌气的话,放在他正常的时候是绝对听不到的。
想了想,祝久道:“神又如何?神就一定比人高贵?神难道不是人捧出来的吗?如果没人信,那神也不是神了啊,不是吗?而且飞升成神不就是为了帮人解决问题吗?你觉得呢?”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后,花神庙里安静了下来。
气氛凝滞,祝久后知后觉,张了张嘴,主动道歉:“抱歉,我胡说的。”
秦问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
祝久咬住嘴唇,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那么苦口婆心,机关枪一样吐了那么多字查出来,现下想想总觉得有些尴尬。心中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换了话题,道:“我们回去吧。”
临走,祝久合上双掌,在花神娘娘面前拜了三下。拜的时候,她心中清明空荡,什么愿也未许。秦问立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拜完离去,花神庙被抛在二人身后,越来越小。
几日后,车行至一处村庄。
这一路上,越靠近城镇,沿途村庄越是密集繁荣。眼下距天羽城并不远了,这座村庄却并非如此,黄土房子建得零零散散,篱笆院内只见得有散落的麸糠,却不见养的有鸡。街上也没见有什么往来行人,偶尔出来一两个,也都步伐缓慢,看着昏昏沉沉,面颊凹陷,像被吸尽了精气。
祝久直觉反常,怕又有什么邪祟,自进村起就十分警醒。秦问倒很放松,烂剑往手边一放,就开始闭目休息。
珍荣在帘外道:“小姐,有一家茶肆。要歇会儿吗?”
祝久撩起帘子,问道:“有客栈吗?咱们该补些干粮了。”
珍荣摇摇头,道:“没有的,小姐。这儿真奇怪,没什么店就算了,连个客栈都没有。不如我去打探一下,说不定马上快到天羽城,那就不需要买什么干粮了。”
祝久道:“那停车吧,在茶肆休息一会儿,顺便问问店家。”
再一次扶着秦问手臂下了马车,祝久定睛一看,这所谓的茶肆,也不过是几张长桌、几方矮凳拼起来的小茶摊而已。连个幌子都没有,简陋至极。
一个提壶在火上咕嘟煮着,茶掌柜面目呆滞地站在一边,用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祝久理了理裙摆,笑着招呼道:“掌柜,你这有什么茶?”
茶掌柜却置若罔闻,反复重复着扇风的动作。周顺见状,上前一步:“掌柜的,怎么不理人?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被家丁这样横眉立目地喝问一声,纵是走天大的神也该反应过来了。可茶掌柜还是木然地看着提壶,慢慢摇晃手里的蒲扇,半点注意都没分过来。这就有些诡异了。祝久停下动作,笑意微收,盯着茶掌柜看了起来。
周顺见他只会呆板地重复动作,背后冒了些冷汗,回过头去:“小姐,这……”
祝久皱了皱眉。
很奇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打眼一看,茶掌柜身上没有任何异常。胸口微微起伏,还有呼吸。这是个人,但表现出来的却不太像人。
想了想,她沉声道:“我们走吧。继续赶路,不作停留了。”
惹不起躲得起,快些跑准没错。再看下去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先前秦问怀抱烂剑,立在一旁,纹丝不动。这时,他却动了。
“噤声。”
丢下二字,他便迅速地朝村中一处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