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忍冬叫住她。阿念停步，但是没有回头。

忍冬拔出地上的隼羽，走到她身后，牵过她的手，将隼羽轻轻放在她的手中。冰冷的指腹划过她手心的伤疤，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她下意识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不要再来京都。否则……”

“否则怎样？”

“你会死的。”

阿念深深看着他。夜色中，他的轮廓好像笼罩了一层薄雾，明明冷峻如冰，却又温柔如水。她静默了一会儿，回身看着前路的黑暗，慢慢说道：“想杀我，那就看我们谁的本事更大吧。”话音未落，人影已经远去。

她轻巧地如同一只蝶，很快翻身出了赵府。手心被忍冬划过的地方还在麻酥酥的，她紧紧攥紧拳头，好像要将忍冬的气息牢牢锁住。

土地庙里一片黑暗。阿念吓了一跳，以为云旸和采芹出事了，直到看到云旸在黑暗中坐着发呆，而采芹蜷缩在角落熟睡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挪到云旸身边，问：“怎么也不点个火？”

云旸听到她的声音，紧绷的后背松弛下来，轻声问：“怎么样？”

“我遇到忍冬了，他护着赵正己，没让我杀他。”

“你不是说赵正己杀了程爷爷和大黑哥吗？忍冬师父为什么要护着他？”

阿念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指无意识地开合：“不知道。但是临走时他在我手上写了三个字。”

“啊？什么字？”

“狐狸林。”

“狐狸林？云紫烟？”云旸奇道，“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阿念摇摇头：“阿旸，明日我要去一趟狐狸林。你带采芹回南岳吧？现在威帝和齐王不对付，这仗迟早要打起来，幽州和京都都不安全，回南岳应该会好很多。等我从狐狸林回来，再想办法救采芹她爹。”

“不行，”云旸下意识地就要反对，怕阿念堵他的话，他赶紧说道：“南岳太远了，路上恐怕会有差池。既然你要去狐狸林，那我们就顺便去一趟昆仑虚，一来可以把采芹托付给洪太奶奶，二来送秋不回的骨灰。何况，云紫烟的性子十分古怪，我怕你对付不了。”

他素来伶牙俐齿，一条一条地怼回来，阿念说他不过，只得点头同意。

两人都不再说话，黑暗笼罩下的沉默更加沉重。以前云旸话唠，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如此寂寥的沉默，阿念等了一会儿，终于率先打破这凝滞的空气，故作轻松地问道：“西平公主呢？好像好久没看到她了。她在生花石里面不会闷得慌吗？”

“她啊，现在有点懒。”

“她不是想多看看外面的风景吗？”

“嗯，没事，我看就是她看，一样的。”他伸了个懒腰，掩饰神情中的尴尬，“行啦，明天还要赶路，我先去睡一会儿，你也早点睡吧。”

阿念看着他就地一滚，侧躺进了角落，留给她一个月光下的后脑勺，每根头发都写着抗拒。他和西平公主在虚渊到底发生了什么？疑团越来越多。狐狸林有什么她不知道，忍冬为什么故意赶走自己她也想不明白，而云旸的事她更加一无所知。她耐着性子告诫自己，不要急，心里却一片荒凉。她连对手是谁都还不知道，就已经几乎丢盔弃甲。

狐狸林是石河谷最大的一片橡木林，一年四季都是枝繁叶茂绿意盎然。他们到达的时候，天边还有最后一点夕阳，涂抹在幽深的林子外面。

采芹已经安顿在洪家庄的四海客栈，他们打算先去狐狸林再上昆仑虚。

狐狸林外面的结界仍在，不过这次阿念能认出来那是围灵阵，被困住的灵物在里面只能进不能出。

一进林中，那点微末的光芒就瞬间消失了。气温更是比外面低了不少，阿念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林中巨大的橡树盘根错节，根与根纠缠在一起形成沟壑，沟壑中长出密密麻麻的灌木和野草，到处还散落着枯叶和橡果，路很是难走，一不小心就会绊到。橡树皮摸上去坚硬冰冷，皲裂如皱纹，一直延伸往上，再从那皱纹中长出遮天蔽日的枝干，天罗地网地绞成一团。又有细叶如牙的附生垂蔓从头顶坠下，织出一层层灰色迷蒙如鬼魅般的帘帐。

“我们是不是应该弄出点什么动静来吸引她的注意？”阿念扶着树干，擦了擦脸上的汗，只觉得身上又湿又冷，到处都黏糊糊的。她伸手撩开面前的垂蔓，抬头往前望去，却只能看到更多垂蔓。她回头，看着云旸手脚并用，满脸狼狈。

“你说得对，这样吧，”云旸将手围到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四面八方喊道：“云紫烟！！！小堂妹！！云紫烟！！”一时间只听到头顶扑扑簌簌，无数飞鸟争先恐后往外飞去。两人旁边的灌木草丛中也是窸窸窣窣，不知是什么动物被吓跑了。

“这样行吗？会不会吓到她？”

云旸歇了口气：“不会，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很喜欢凑热闹。”说完清了清嗓子，准备接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