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眼睫轻颤,喉咙有些干。三十年来的冷遇,似乎如春雪消融。他向前走了两步,将她迎入。
星河走在他身旁,发鬓上的珠玉相触,声响轻轻。她笑道:“师尊,我来寻你,是有一事要请教。”
白虎看向她:“何事?”
星河:“昔有圣人游于濠梁之上,见游鱼怡然自得,便知鱼之乐,何也?”
待星河将瑶池游鱼一事说完,又抬眸盯着他的双眼问道:“师尊,你以为如何?”
白虎面色沉冷:“挟势弄权,当罚。”
星河忍不住笑起来:“怎么算挟势呢?有令有文有印,难道不算是我朝令夕改吗?”
白虎:“自然不是,出入不以奢,行止应有度。”
星河:“师尊,度在何处?”
白虎:“自有法度,若无法度,则有礼与道。”
星河支着头,含着浅笑:“师尊,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你之道与他之道不同,则法度在何处?”
白虎看着她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感觉院内有风,四肢有点寒凉。沉默了半晌才道:“自然以你为准。”
星河这才眉眼弯弯,两颊梨涡深深,眼中有星光闪烁,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那我看在旧日有功的份上,既往不咎,便不罚了。可否?”
白虎垂眸,既然以她为准,他便不能反对,即便他一向认定,赏罚分明,不可混为一谈,本心并不愿支持这样的结果,却又承担不起下一个三十年的遗弃与冷遇。
那狡黠的女子,不再与我言语。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他也明知她所言,意不在游鱼,而在自己,所以有些艰难地开口:“本就以你为准。”
星河心下大为满意,起身转了一圈:“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又轻轻拍了拍白虎的肩,力气不大,却似有千钧重,“师尊,以后明确法度一事,当交给你,切要使人牢记,君令在上,有令必行,有禁必止。”
白虎:“谨遵圣命。”
星河又四处转了转,回头道:“师尊,你这宫中也太素净了,像个雪洞,过几日我差人送些器物与你,劳你以后多辛苦些。”
白虎抬头:“不必,分内之事。”
星河挑眉,一字一顿:“莫让人说我苛待了你,想要什么赏?”
白虎指尖发颤,行至她面前,伏维而拜:“臣不才,能得神尊委以重任已是大赏,不敢多求,谢主隆恩。”
原来三十年寒冰消融,迎来的不是春风化雨,而是秋收冬藏。
星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线渐冷:“神君。”
白虎又言:“臣无功受赏,实在惶恐,待诸事体毕,再彰不迟,谢神尊抬爱。”
星河笑着扶他起来:“师尊这是做什么,如此生分,我说你受得,你便受得。”
说你受得,你便受得,不受也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虽赏也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