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有什么开关被猛然撬开。
她几乎小跑回宿舍,背脊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缓了会。
将那脑补不了他这种人怎么看得下去的小说丢进床底后,在灵感在脑子里还留有记忆时。
梅尔点燃灯就着室友的鼾声,提起笔掏出文稿。
唰唰地划掉已经写完的一大段,重新起一行。
当作家就是这么一点半不好,无论是怎么样的情绪,都第一时间想着纸面化该如何叙述这种感觉。
听感也好触感也好,像把人生当作业在写。
但她还是很清醒,没把片刻的混乱当一回事,反而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一夜酣畅。
…
平静朝夕如水度过,连日洒着纯白冰晶的雪天暂停,浑浊的灰色天幕竟稀奇地从缝隙里爬出太阳,金光斑斑,照见冰雪并未消退的一苑树梢藤蔓,竟然纤丽耀眼。
正值冬季雪却停下,阳光虽然斑驳,但存在感不强,砖缝里的积雪没怎么化开,该冷还是冷的冒气。
奥劳拉说,更大的雪还在后头。
梅尔穿了羊毛里子的小皮靴,深色裙束外套了厚实的黑斗篷,绒面擦着瓷白脖颈,头顶扣着顶钟型毡帽,她脸颊泛着冻红的血丝,目光尖刻地,看向不远处认镫拴马的男仆安东尼奥。
那小子虽然平时看着唯诺,但做事还算认真专业,叫人稍微放得下心。
他们即将准备远行到伦敦西郊,托了埃蒙斯勋爵的福,是去冬钓。
她这打扮,全副武装,丝毫不觉得冷,但照样泛着困倦。
厨师太太的水平忽高忽低,梅尔后背笔直,她在等待时低头,翻开提篮,瞧了瞧裹在棉被防止冻硬的冷餐三明治,确认都是牛肉洋葱馅,又默默将头抬起来。
与此同时,埃蒙斯勋爵与坎宁从侧门走出来,埃蒙斯似乎爱上了不用仆人的美妙感觉,他自己提着一箱渔具,自顾自摆到行李架上。
雇主今日没有戴帽子,打理整齐的头发在日照下呈现亚麻色,修长的外套衣摆覆盖至膝盖,猎靴笔直而硬挺,右手手杖折射刺眼银光,清俊的背影更显得生人勿近。
他优雅地入座车厢内侧,神色冷冷的昂首,听着后上车的埃蒙斯絮絮叨叨。
梅尔在原地愣着,直到埃蒙斯从车内探出头来,他连挂笑意伸手敲了敲门:“梅尔!等什么呢。”
“来了。”
她还是不懂为何今日出外勤的任务最后会落在自己头上,但事已至此,梅尔只能踩着浅浅的雪层走过去,踩杌上车,落座与埃蒙斯的对面,将提篮放在雇主对面。
“日安。”
她轻快地吐出这个词,挪动视线,淡淡偏头看向马蹄声响起之后,正在移动的窗外景色。
并不是头一次乘这辆马车,空间并不特别宽阔,瞥见雇主左手边被随意塞在角落里的手杖,她霎时想起与罗伯特夫人共乘这架车时的意外,屏蔽了埃蒙斯勋爵热情的问好。
“日安。”
清晰而短暂,这声不起眼的问好来自拉塞尔阁下。
打乱了思考,她假装自己并未听到,被阳光描摹的侧脸波澜不惊。
自打出门就没被理会过的埃蒙斯怔了一会儿,他惊觉有什么不对劲,瞥了一如既往漠然的坎宁好几回,又提起八月末与范妮曾去荷兰的短暂旅行,在那之前埃蒙斯刚好游历到奥地利,与同时伦敦老乡的范妮邂逅,之后便结伴游行。
“那里的人都比在伦敦的人更纯朴……我与范妮一起乘渡船横跨莱茵河……两岸的绿色山峦美妙极了,如果有机会梅尔你一定要去瞧瞧,不会失望的。”
“是么。”她浅浅地挤着苹果肌。
安东尼奥赶着马车,车轮很快轧着雪面行驶,很快就经过了坎宁每日工作的威斯敏斯特宫与白厅等地带。
下了雪的伦敦街区比平时看起来要干净上许多,哥特艺术复兴后的钟楼建筑造型肃穆,常年混浊的泰晤士河都顺眼不少。
冬钓的地点在伦敦西郊某教堂附近的一片私家水域,是埃蒙斯家的私家水域,四十分钟的路程之后马车停在一处四周荒芜树林中,有人看守的垂钓木屋外。
名字是木屋,但没从哪里看出来是木屋,倒像个毗湖别墅,白墙与雪顶混成一色,四周水草丰茂,长着许多矮小灌木,虽冰雪成堆,但湖面没有上冻。
梅尔提着篮子率先下车,甫一入门,就钻进别墅一楼的厨房,她将火炉子点烧起来,这对于一个生火艺术家来说不算难事,过了阵,听见外头的看守向埃蒙斯与坎宁问好,他说今天这个日头非常适合钓鳟鱼。
鳟鱼是英国境内淡水里盛产的鱼类,个头不小,产鱼子酱,烤了也好吃。
但埃蒙斯只是笑笑,貌似并不是专门钓鱼来的,他与坎宁在木屋的另一侧,那面朝湖面的垂钓台扎下脚步。
“还没烧开。”梅尔拍了拍歪在炉子前烤火找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