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其不平常的夜晚,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乾的皇城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随之而来的是改朝换代,通缉追捕,按律押狱……一切都在顺其自然的发生,有人生,便有人死,当然也有逃跑的人,比如云知亦。
她失去了一切,她也不再是尊贵的公主,如今也沦为逃犯,她以为自己无处可去。
但就是在这般既声势浩大又寂寥如静水的夜晚,鸣初立于那简陋的案桌旁,稳如磐石般的对她说,轻描淡写的说:“你留下来。”
就是这样短短的四个字,像他的人那样,依旧春风沐雨的让她怦然心动,娇纵的公主也学会了放低了姿态:“谢谢。”虽然声若细蚊,但在小小的寂静的厢房里幽幽回荡。
他愿意收留她,她也放下所有顾忌留下,所以他们的故事拉开了戏台上的帘幕。
一.
整个寺庙是围城式的,可以划一条中轴线中间对称,它的后面有一座两层高的阁楼,二层阁楼其实就是一个老旧的藏书阁,据说里面藏了有上千本佛经典故,这里的钥匙一般由寺主保管,所以极少有人会过来,就算来了也进不去。
这算是一个很隐秘的角落。
她便在这里住下了。
阁楼的旁边伫立着一棵健硕的海棠树,此时已初春,葱绿的树上点缀着白色的花芽,仿佛小姑娘的碎花手帕,清晰淡雅,而树荫下铺了一地的白色花芽,搭配上红黄相间的老旧阁楼,别有一番韵味。
她住在阁楼里,当然也不能乱跑,难免会无聊。
就地取材的,既然她被各种丰富的佛经包围着,她抽出一本经书开始翻阅,但奈何所识的字并不多,读得磕磕绊绊的,让她极其不爽利。
之前作为公主,她自然有机会读书习字,也会接触琴棋书画,母后给她找了好几个少傅,但她坐不住,也没有认真学,所以字也没学几个,琴棋书画也不精湛。
此刻,鸣初长身玉立于阁楼的窗台旁,柔和的春风吹动他的僧服衣角,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檀香,她捧着佛经从案桌边走过去,她的衣角也随风而起,他们的衣服开始相互纠缠,显得异常暧昧,纱窗檀木框上的铃铛在叮叮咚咚,欢快得不行。
她微微仰头,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在泛黄的纸张上,问他:“这个是什么字?”
他扫
垂眸看了一眼那个笔画稍微多一些的字体,是“諸”字,整句话是“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諸善根。”,他瞥了一眼她,她又垂眸去看那个字,窗外的光照在她脸庞,异常细腻的皮肤愈加像璞玉,长而黑的睫毛随着眼皮的张合而扑闪扑闪的,实在是美得惊心动魄。他轻启薄唇,问她:“这是《金刚经》?”
她默认,他才不紧不慢的告诉她:“这是诸字。”
她笑颜如花,嗓音空灵:“是那个诸多的‘诸’?”
鸣初颔首,他把深不见底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书页上,他把后面的句子念出来:“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似乎是在回味这句话,随后问她:“姑娘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她点了一下头,又摇头,眨巴着两只弯弯似月牙的眼睛望着他,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她抓了一把肩膀的披发,诚恳道:“我似懂非懂。”
他扯了扯嘴角:“姑娘可以说说看。”随后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的等着她回答,她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脑后,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大概是听说了善良的事情,念想也跟着善良空净起来了。”
听到她的回答,鸣初俊俏的眉眼飞扬,窗外初春的景色也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云知亦是真的觉得他虽然稳重,却又不失风流少年的那种感觉,是有一个词叫“少年老成”,用在他身上是不合适的。
其实她这么理解也不无不可,也算是领悟到了这句话的真谛了,而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认真的对她道:“这句话其实是说‘已经从很多的佛那里种下了善根,凡是听到这里的,便也会一念生出纯正干净的思想。’”他顿了顿,随之毫不吝啬道:“你很聪慧。”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间隔一拳,她的心怦怦直跳,像夏日暴雨轰然响彻的惊雷,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反正她自己能清晰的感知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她听到过最多的夸赞莫过于天真烂漫、倾国倾城……这些夸奖都是褒义,
但这些褒义大多出于谄媚而对她说的,她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自然会心花怒放,然而时间久了,年龄也大了,脑子更好使了,就会发现这些就是所谓的阿谀奉承,他们就是想要讨她的欢心,随之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比如钱财、升职、地位……乱七八糟的什么样的都有。
而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被觊觎了,所以他并不是对她另有所图,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一定是了,这对云知亦来说是新奇的体验,这不一样的东西总是让人痴迷,她也逃不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