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浑厚鼓点,自挂满旗帜的偌大广场上响起。 西海部族多达四百余个,其中多数是几千人的小部族,但也不乏人口破十万的大部。各部散落在方圆万里疆域内,西北王庭没了后,一年也就在万部集的时候能碰上一次头。 时值中午,各部的族长,都在广场周边落座,背后都插着一面旗子,上面绣着各自的族徽。 这些族徽大部分都是后续成立的部族仿制,正儿八经有讲究的旗子只有十余面,每一个都代表自上古蛮荒时期传承下来的某种职业、官位或者家徽。 西海诸部以四大部为主,位置自然居中,勾陈部虽然如今实力最强,但地位还是和其他三大部并列的,左手边就是巫马部的位置,再往左右则是冬冥部和玄昊部。 正中间的位置本属于天琅王,不过如今空置,即便有人能说服各大部,也没人敢坐在那里,毕竟有人在这种集会上坐在主位,就代表西海诸部有了头领,接下来不是北梁打就是大魏打,西海诸部根本承受不起。 梵青禾身着大祭司服,妆容威严中透着几分玄迷感,看起来就像个异常美艳的巫女,会给男人下蛊那种。神色本也该不苟言笑很有神婆气质,但因为满是烦心事,微微蹙着眉,还是流露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而桂婆婆、姜老九等族老,则站在大椅的背后,同样皱着眉。 坐在梵青禾侧面的,是巫马部的老族长,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也是四部中最年长者,留着山羊胡面向颇为威严;因为和勾陈部有世仇,只要勾陈部带头的事,巫马部都对着干,为此其也算是冬冥部的支持者。 而勾陈部旁边的,则是玄昊部的族长姜烜。 冬冥、玄昊两部的族长,都出自上古巫觋一脉,起初由负责祭祀的先知巫师组成,可以理解为蛮荒时期的巫教,但后来理念产生了分歧。 冬冥部是通过代代传承的经验来治病、占卜、祭祀等等,把自己当做和天地联系的沟通者,算是传统巫师。 而玄昊部的祖宗,则一朝得道后大彻大悟,不再相信前人积累的经验,开始主动发掘事物背后的规律,尝试用自己的理解去解决问题。 其具体差异,说简单点,就是一个人胸口疼,找不出原因,冬冥部会配各种古老药剂让病患吃着试;而去玄昊部,则是干净利落开刀看看到底是啥情况,哪儿坏割哪儿直接解决病原体。 两者也有共同点,那就是治疗效果九死一生,能不能活全看天意。 不过这也不是两家医术不好,而是能走投无路来西海诸部死马当活马医的人,对外界来说已经是不治之症,两部能十个治好一个,含金量已经相当高了。 虽然同样的凶名赫赫,治死的人远比治好的人多,但这并不妨碍两部互相指责对方乱用药、草芥人命。 而像是这样的过节,在各部之间数不胜数,没有惊天手腕根本按不住,这也是西海诸部很难统一的缘由。 随着鼓声响起,聚集近万人的大场地,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齐齐看向了四大部所在的方向。 勾陈大王司马钺,碍于北梁立下的禁令,只穿着一袭黑色皮甲,不过腰带依旧带有和族徽相同的麒麟纹饰。 在鼓声停下后,司马钺起身扫视在座几百位大小族长,朗声开口道: “前几天在黄明山发生的事,诸位应当都听说了。左贤王王麾下,白枭营的几位大人,被人杀了。 “我西海诸部和北梁有不解之仇,昔日天琅王更是死在左贤王之手,左贤王的人死了,我们应该大快人心,诸位说是不是?” 全场都是沉默无言,没人回应。 司马钺扫视一圈后,继续道: “我也好,诸位也罢,都和北梁有仇。左贤王的人死了,我等不敢露笑颜,其缘由诸位想来都清楚。 “左贤王麾下边军二十余万,他只要起兵,西海各部全得丢下家业,躲去深山老林避祸;他只要断了商道,西海诸部明年就有几千几万人饿死;他把每年岁赋提一成,西海诸部就不知有多少人饿肚子。 “在坐的谁不想报仇?谁不想停了岁赋?但我们现在没这实力,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揭竿而起的时候,我们是南北两朝的虎狼之师;该忍辱负重的时候,唾沫喷在脸上,我们都得忍着。因为不忍,族人就得过苦日子,明天就没了反客为主的机会。” 司马钺说道此处,转眼看向冬冥部的方向: “但在坐这么多族长,就是有人不顾所有人利益,顶着给西海诸部引来灾祸的风险,在外面私自行事。我不是冬冥部的族长,各位也没资格对冬冥部指手画脚,但这事牵连到我们身上,我们就得要一个合理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