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荒骨滩。 百余人的马队,押着数十辆大车,在戈壁滩深处的一个水洼处等待。 手提斩马刀的胡延敬,骑在高头大马上,往西南方遥遥眺望。 而胡延敬身边,还有个身披僧袍的和尚,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肥头大耳浓眉虎目,给人的观感,比胡延敬还要匪气几分。 和尚法号玄业,本是沙海千佛寺的弟子,不过没念多少年经,就还俗入了名利场,改名张玄业,在梁王府担任门客,目前是黑旗帮的两大头目之一。 胡延敬出身也同样不简单,祖辈是梁洲将门,和石彦峰、剑雨华等人身世差不多,大燕国灭后流落江湖,靠着祖传的斩马刀打出了一方天地,蒋札虎还曾招揽过,但胡延敬祖上就是将军,志不在江湖,更想封侯拜相重现祖上荣光,为此投靠了梁王,成为了黑旗帮明面上的帮主。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在戈壁滩上等待良久后,一辆马车从戈壁滩深处行来。 咕噜咕噜…… 马车不同于梁洲常见的架子车,做工用料都十分奢华,前面拉车的是两匹马色纯白的骏马,周边还有十余名手提马枪的武人,衣着队列皆整齐划一,仅看气势便知道出身军伍,和胡延敬背后扮相粗犷的马帮汉子比起来,就好似是两个世界的人。 胡延敬和张玄业见状,驱马来到了车架前方,拱手一礼: “公子。” 一秒记住http://m.26ks.or 马车在戈壁滩上停下,有侍女打开的车厢的门,可见里面灯火通明,居中坐着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相貌颇为俊朗,年龄最多十八九,腰间挂着把装饰用的带穗文剑。 在马车停步后,年轻公子脚尖轻点跃下了马车,瞧见乱糟糟的马帮帮众,不满开口: “延敬,去找些干净衣裳,让他们换身行头。去关外谈生意,若是扮相比北梁蛮子还粗野,岂不是坠了我大魏的脸面……” 胡延敬翻身下马,拱手奉承道: “公子说的是。不过戈壁滩上风尘大,这帮卒子又不爱干净,换新衣裳过去也脏了,等到了关口我再去筹备……” 胡延敬在梁州的地位,也就比洪山帮矮一头,其他江湖人见了基本都得尊称一声胡帮主,之所以对这武艺平平的年轻人如此恭敬,是因为这年轻公子身份不一般。 年轻公子名为东方尚青,是梁王嫡出的小儿子,虽然不是世子,地位比他哥‘梁八斗’低的多,但对于江湖人来说,依旧属于惹不起的大人物。 东方尚青排行老幺,大哥死了王位都轮不到他,为此自幼都没往军政方面培养,才能都放在打理家业上,从去年开始就接手了梁王府的不少私产。 如今朝廷和北梁停战立盟,两朝开始逐步通商,这么大油水的生意,梁王不可能光保驾护航,把钱全让两朝的商贾挣,王府旗下也组建了商会。 东方尚青此次,便是亲自带队,去西海诸部的琅轩古城参与‘万部集会’,和那边的山大王们谈生意。 东方尚青带着人来到满载的数辆马车旁,检查几眼各种杂货后,询问道: “延敬,前些日子京城的事儿,你知道吧?” 胡延敬跟在身后,点头道: “公子说燕王世子谋逆的事儿?我知道一些……” “知道你手脚就干净些。父王常年忙于军政,没精力管芝麻小事,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东方尚青回过头来,面色颇为严肃: “打着王旗的商队,出关边军不会设卡严查,要带些东西出入关口很简单。前些日子京城出乱子,几千斤乌羽草从关外入境,装了一整船,边军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和我讲讲,燕王世子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进来的?” 胡延敬一愣,继而就无辜道: “公子,这您就冤枉我了。燕王世子弄得到东西,肯定是从燕州那边入的关。我帮王爷办事这么多年,给的银子这辈子都花不完,岂会冒着杀头风险做私运买卖。而且洪山帮有几条商道,能从沙州横穿大漠绕到北梁,找他们不是比找我安稳的多……” 旁边的张玄业,见此也开口:“公子怕是多虑了,我一直管着黑旗帮的账目,出入货物都会过目,如果胡帮主有问题,早把消息呈送给王爷了。” 东方尚青只是怀疑,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也没多说: “不管有没有问题,以后最好都给我见好就收。乌羽草之事追更溯源,要是查到黑旗帮头上,父王就成了共犯,指不定还会被安上教唆燕王世子行刺的名头,到时候伱们俩是什么下场,自己清楚。” 说完后,东方尚青便转身回了马车,往北方驶去。 胡延敬提着斩马刀翻身上马,目送东方尚青进入马车,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和张玄业对视一眼后,才轻夹马腹跟了上去。 “驾……” 咕噜咕噜…… 无尽旷野上星光点点,马车和马匹停在枯黄草地上,旁边生起了一堆篝火。 伤渐离和佘龙等人,做寻常镖师打扮席地而坐,手里拿着根木棍,上面穿着野兔,在火堆上来回翻烤。 而老镖师杨朝,则拿着个小酒囊,面色微醺说着: “梁洲穷归穷,但除开无处不在的马匪,其别的其实挺不错。你看这天这地这月亮,不比在京城的小胡同挤着舒坦的多……” “确实,这里没江没湖,却比中原江湖纯粹的多,能用的就手里一把刀,身份背景在戈壁滩上没半点用处,这才走了几天,我都快忘记自己是捕快了……” …… 而不远处的马车旁,夜惊堂拿着一只烤好的野兔,走向亮着灯火的车厢,抬头却见向来饿死鬼投胎的鸟鸟,一反常态的没过来,而是站在车队后方的一只骆驼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