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东山,朦胧冷清的月光笼罩大地,仓促结束的牧野一战彻底改变了朝歌乃至魏郡境内的局势,许多魏军四散而走,不想投降的也知道魏国大势已去,借机逃奔家乡去了。
月光之下,朝歌西北方向的鹿肠山绵延起伏,远远望去,蜿蜒如爬行的巨蟒,此处地势险要,只有南面的苍岩谷口可通往山中,其于三面均为悬崖,易守难攻,
这里曾是黑山军头领于毒的老巢,当年袁绍举兵围攻鹿肠山,精兵连攻五日打才攻克黑山营寨。
黑山军被清缴之后,山中营房早已荒废,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成为野兽飞鸟的乐巢,但在这几日却被突如其来的魏军占据。
山中最高的山头之上有半截黄土筑起的壁垒,两棵老松在星月下显得古老沧桑,司马昭正披着白色的孝服站在树下遥望远处,额头上缠着一条孝带在夜风中不断飘动。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鹿肠山蜿蜒的山道延伸到谷外,苍岩谷口的情形一览无遗,月色之下依稀能看到监视的士兵影子。
已经过了酉时,却还不见司马伷派人来报信,司马昭心中渐渐焦躁起来,据辛敞带来的消息,刘封不过派来两万兵,就算撤退时有些损伤,至少还保存了八万兵力,兵力悬殊如此之大,即便不用阵法,也早该分出胜负了。
“将军,不如派人去打探一下军情吧!”
辛敞也忍不住了,到山上来找司马昭,离开大营的时候他亲眼见到魏军被杀得溃不成军,也不知道司马懿留下的阵法有没有作用。
“此时万不可轻举妄动,”司马昭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万一汉军正在来路上,被其察觉山中有人,岂非前功尽弃?”
辛敞眉头微皱,看着远处沉默半晌,才犹豫问道:“将军将禁卫军带出来,邺城可安否?”
司马昭回头瞥了辛敞一眼,冷嗤道:“军师放心,调兵之前,吾已派人将邓飏等及曹爽党羽下狱,以谋图神器,大逆不道之罪诛杀,夷其三族,将祸患根除矣!”
辛敞闻言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将军无辜杀戮,只恐引起曹氏惶恐,正所谓困兽犹斗,万一他们……”
“哈哈哈哈——”司马昭闻言仰天一阵大笑,沉声道,“吾并非伪造罪证,乃是黄门张当举报曹爽,在其府中搜出伪造龙袍玉玺,陛下震怒下旨诛杀,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辛敞嘴巴张了张,司马昭虽如此说,但在他看来,必定是故意以此罪名铲除对手,即便曹爽真有叛逆之心,此事有司马昭执行,便有挟私报复之嫌,更不要说那些曹氏宗族的人了。
但木已成舟,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只好问道:“不知何人守城?”
司马昭言道:“有蒋太尉派亲信守卫都城,吾三叔亲自巡视皇宫,吾只是离开邺城两三日,料也无妨。”
辛敞这才稍稍放心,与司马昭同时望向谷口,都知道这一战十分关键,如今司马懿已死,魏军士气低落,如果不能借此机会重创汉军,一月之后刘封领大兵杀到,根本无人能挡。
清风吹拂山岗,落叶阵阵飘下,落叶声与松涛声和在一起,让这层叠的群山显得愈发幽静孤冷。
“报——”
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有哨探从山坡快步跑来,在司马昭和辛敞期待的眼神之下单膝跪地,一口气一直喘不上来。
司马昭向前两步急问道:“情况如何?”
那人深吸一口气答道:“报将军,牧野兵马大败,尽数投降汉军。”
“什么?”司马昭浑身一僵,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辛敞也倒吸一口冷气,四五倍的兵力,还有司马懿设下的阵法,无论怎么想,也没有投降的理由啊!
传令兵犹豫一下还是禀告道:“据逃兵所报,是中军遭到天罚,载人的马车和司马将军尽数被天雷击杀,化为齑粉……”
“啊——”司马昭忽然张开双臂一声厉喝,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圆瞪双目盯着那传令兵嘶吼道,“汝敢妄言天道,乱我军心?来人,退下去斩了!”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传令兵被两名亲兵架下去,不断挣扎求饶,“中军人人亲眼所见,大都督的确连同马车都不见了……”
司马昭脸色铁青,身躯忍不住颤抖着,咬牙看着远处的山谷,寒声道:“何人害我三弟,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辛敞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赶忙上前言道:“将军,大军失败,朝歌定然不保,留在此处已无用,还是早回邺城再做打算吧!”
司马昭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气力,跌坐在石头之上,失神落魄地低语道:“老天待我父子何薄?老天待我父子何薄……”
“将军,快退兵吧!”辛敞情急之下一把将司马昭拉起来,大声道,“若被汉军得知消息,派兵来堵住谷口,吾等将被困死山中。”
司马昭一惊,才点头道:“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