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本能是捕猎,花的本能是盛开,而人的本能是逐利。我为了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而他们用尽手段摧毁我,那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光影》剧本里,女主角安静如是说。
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一个警察,大声质问她:“可那是你父母!他们是你的家人啊!阿姨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抚养长大,你就这么报答他们?”
安静说:“家人?什么家人?不管不顾毁掉我前途的家人吗?怕没人养老把我留在这里的家人吗?平时不管不问出事了就推我去死的家人吗?”
郑和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无论如何他们给了你一条命,他们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他们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想你好,你有事可以跟他们商量啊,你也可以跟我商量,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安静!……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生我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撕我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把我辛辛苦苦攒的钱拿去赌跟我商量了吗?为我好?郑和,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呵,也对,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正义和法律只保护大多数人,道德却只约束一小部分人,而你是法律和秩序的维护者,你,和你们,谁都不是我的守护神。”
“如果警察和法律不能保护我,那我就自己来。”
黄色荧光笔停在这句话,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竺宴放下剧本,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深夜一点,有逢的星空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
而她,仍旧陷在那段旧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那个时候她高考失利,录取志愿一路滑档到最后,专业也被调剂到当时最冷门的学院。大学前三年,她抱着全英的教材发愁,对着不同口音的外语音频发愁,看着可怜的微信余额和更可怜的成绩单发愁,每天在几份兼职之间疲于奔命晚上腰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也在发愁。在其中一个失眠到凌晨的深夜,她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活着注定要承受痛苦,那死亡,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
那是她第一次想到死。
好在她贪生,念头起的第一刻就吓破了胆,捂着腰掐着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可是有些念头,尤其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总是在人刚察觉的时候已经疯狂生长,错杂的根系在疲惫不堪的心上戳出千疮百孔。
而脆弱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被黑暗侵蚀。
“如果一定有人要死那为什么是我呢?我这么努力活着,我每天这么辛苦,为什么死掉的人会是我呢?”在某个无人知晓的时刻,罪恶敲开女孩的心门,竺宴脑海中涌现无数个毁尸灭迹的完美犯罪手法,而加害对象无一例外是刚刚挂断电话的,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喊大叫的母亲,和让她赶紧滚回去还债的父亲。
仅有的良知拉响警报,竺宴一个激灵惊醒,刹那间就决定要考研究生,要念法律,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坠落下去。
我一定要让什么拉住自己。
这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竺宴向自己重复无数次的话。
她承认在很多时候,有很多次,她都想跟这个操蛋的世界同归于尽。
次数多到,这种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入骨髓,才会让她在听到萧楠问她会怎么办的时候脱口而出那句“拉着所有人去死。”
嗡嗡嗡。
手机的振动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竺宴点进消息框,一张乌漆嘛黑的照片跳出来,她吸吸鼻子,十分疑惑地回了个问号。
那头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
然彻的脸框在屏幕里的时候竺宴才想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着急忙慌去擦。
然彻一声轻笑:“别擦了我都看见了。”
竺宴嘴巴反应极快:“笑什么!你都这样还笑我!”
深夜落地机场的男明星坐在行李箱上,胡子拉碴,眼袋大得能掉到地上,一个哈欠还没打完胜利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来。
用两个词形容就是狼狈。
简直狼狈之极。
“不是笑你,是见到你开心。”然彻抓了抓鸡窝头,笑得没心没肺。
“咦~”竺宴恶寒地抽了抽嘴角,手上十分迅速地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说来奇怪,自从上次她拒绝他,这男人就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候是受气小媳妇,有时候是霸总,有时候是忠犬暖男,有时候是人间尤物,时不时给她来上这么一句崩人设的台词。尤其是上次她一时情急主动联系,他就看到蚂蚁搬家拍张照,有好看的云拍张照,太阳落山了拍张照,饼干渣渣也拍张照,也不发朋友圈,直接发她,还没有任何说明就纯发图。刚开始她还能忍住当没看见,到后来这货的拍摄角度越来越清奇,发的东西越来越离谱,她啥都看不懂还啥都好奇,一次没忍住就次次没忍住去问,他就一个视频打过来,美其名曰“讲解”,然后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跟她分享最近发生的趣事,大到这次活动拿了什么奖,小到哪位粉丝破了四次音,抓住一切机会跟她唠嗑。唠着唠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