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眩,小橘急急忙忙找来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五。
竺宴几乎是扶着墙到卫生间洗完漱又扶着墙出来,无视小橘放在桌上的药,挣扎着泡了杯黑咖啡。
小橘拿着酒精贴一进门就看到她作死,眼疾手快抢过杯子:“发烧不吃药喝冰咖啡你不要命了!”
竺宴胳膊抱着腿,整个人软绵绵靠在椅背上,发丝被汗打湿贴在脸上,有气无力地哼哼:“我…抗药…”
小橘倒掉咖啡换了杯温水,把药全部数在盖子里递到她嘴边,温声细语地哄孩子:“我问过医生了,这些都是普通的退烧药,一般不会有抗体的,听话,来,张嘴~”
竺宴皱着眉把头扭向另一边,声音比刚才还小。
小橘把耳朵贴到她唇边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吃了太多药了……没用……睡一觉……”
小助理头一次听说有人会对退烧药产生抗体,半信半疑地把竺宴抱回床上,立马拨了虞千的电话说明情况。
虞千也很懵逼。
她带竺宴的时间不长对人不是很了解,加上竺宴以前没有助理,她也找不到竺宴的病例或者关系好的人问明情况。
不是圈子太大找不到,是签约资料里紧急联系人那一栏填的竺宴自己号码的这种找不到!
她撂了手里的工作订了机票,吩咐小橘在她到之前要寸步不离地守着竺宴。
……
……
《黄沙妄》今天拍的是顾驰雨夜带兵入城的大戏,浩浩汤汤几百号群演或躺或站在城门口,李猫看着无人机传过来的画面捏着对讲一个一个调位置讲走位:
“右边第一根柱子旁边的人,再虚弱点。”
“车后面的人,动作要一直,胳膊起的时候枪不能动。”
“最后面的几个,往后退,再分散点,对对对,就这个位置,走起来再费力一点,对对对!”
细节调整得差不多,灯光已到位,李猫挥手,有人对着镜头打板:“第三场一镜一次,ACTION!”
全场的人瞬间动起来,无人机在空中平稳划过,顾驰坐在黑色轿车后座,军装笔挺,正气凌然。身边的朱慧芸妆容精致,一颦一笑优雅又得体。车队后面军队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城门外,逃难的百姓筚路蓝缕,一边给军队让路一边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有人远远坠在人流后面,狠狠摔进泥泞里又挣扎着用手抠着地面爬行。
“卡!”水放得太大,无人机歪了。
“卡!”镜头渐了泥。
“卡!”地面轨道卡住了。
竺宴不知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掌已经疼得没了知觉,身体的热和泥水的冷交织在皮肤上,五脏六腑都疲乏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耗尽她全力。她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她只是麻木地逃亡,机械地想活下去。
丁宁用力抓住泥土,拼命撑着身体向前蠕动。
雨水打在身上,头发模糊视线,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身体也再也使不上力。终于,她手腕脱力,整个人往下掉。
但是却没摔在地上。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面庞青涩俊秀的少年半蹲着朝她伸出另一只手。
少年顾昭还穿着青衣儒袍,从车上一跃而下,抓住了泥泞中爬行的少女。
对彼时的顾昭来说,他只是遵循本心扶了一众步履蹒跚的人,丁宁只是其中之一。
但对丁宁而言,那个在雨中向她伸手的少年就像划破雨幕的闪电,明亮且刺眼。她一直都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和澄澈的眼,以至于时隔多年,她站在台上,一眼就在熙攘人群中认出他,然后义无反顾、不可救药地为他献上一切。
“卡!过了!群演散开,丁宁和顾昭保持一下,我们推特写!”
“卡!过了!我们收工,大家辛苦!”
摄像机后退的刹那,竺宴彻底脱力晕过去。然彻一只腿跪在地上把她稳稳搂进怀里,眼底的清明变成焦灼,他把工作人员拿来的毛巾全裹在竺宴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人抱上保姆车,朝胖子喊:“去医院!”
……
……
竺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反复跌在泥潭里,浑身湿冷,四肢火辣辣地疼,但又突然感到冰凉,再抬头,满眼冰天雪地。
她突然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梦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你是丁宁还是竺宴?你是丁宁还是竺宴?”
她半个身子陷在泥里,半个身子冻在雪里,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淅淅沥沥往下落雨。
我是…谁…我是…谁?
她突然感觉好热,全身的血都在烧,烧得她心口疼,脑袋疼,四肢百骸都在疼。她疼得大汗淋漓,四肢蜷曲。
有个声音在喊“竺宴”,她费力睁开眼,有只手伸过来紧紧抓着她把她往上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