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对外贸易是细水长流的买卖,总不能一上头吸顺差吸得实在太爽,将周遭小国一口气给榨成人干吧?带明虽将日本葡萄牙榨成人干,但好歹还隔着茫茫大海数千里疆土,不必忧虑什么风波;西域漠北与南洋可是近在咫尺,一旦榨成人干天下鼎沸,那么大唐高低得喝上一壶……这个道理长乐公主当然不会不懂,数年前设立所谓的关税同盟,正是想要在国际间组织好产业协调,尽量减缓所谓自由市场沛莫能御的吸力,强至无与伦比的马太效应。但以今年汇报上来的数据看,关税同盟不说效用昭著,至少也能算屁用不顶。以天书的术语讲,他们的策略只能算是“有效减缓了同盟内友邦逆差增速过快上升的趋势”,要一口气开到三阶导数,才能勉强找到一点辩解的说辞——至于被摒弃在关税同盟以外的诸位么……那是连开导**也没有希望,只能摆烂而已了。如今太子再次取出这惊人的贸易账簿,无异于是宣告数年以来市舶司所有努力的失败。公主的面容微微抽动,但终究不能否认这铁一样的事实,只能无力反驳一句:“当初定议之时,谁能预料到这个局面?朝廷对西域诸国的判断,毕竟还是有误差……”——高情商:判断有误差;低情商:菜得超出了想象。“的确是有误差。”皇太子也只能叹了口气:“当初建立同盟之时,原本以为还能挽回一二贸易的局势,但现在看来,估算基本是全盘错误……”这算是引咎自责,为妹妹分担责任了——当初论证关税同盟,计算未来顺差的报告,就是由国子监算学博士出具,皇太子亲笔演算后画敕通过;而今理论与实际偏差到了他姥姥家,实在是叫朝廷颜面无光。“不过,这也实在不能怪罪什么。”太子话锋一转,又理所当然的找补了一句:“从计算上来看,只要各国能将同盟协议中拟定的关税收齐,其实情况绝不至于恶化至此。但从眼下的情景看,各国应收的关税恐怕连一成都没有收齐,上昏下庸,一盘散沙,所以才会落得这么个局面。”“——某种意义上,这算是朝廷当初高估了他们。而今往来商道的行商,除了在玉门关外要向大唐交一笔关税,或者购买特许‘大唐制造’的标识以外,出关西行以后,基本是一路坦途再无阻碍——这都不是什么逃税的问题,因为茫茫西域中根本就没有人收税,所谓的各国税卡,不过是摆设而已……如果以往年的习俗,蛮横一点的部落与马贼勾结,还能靠着劫掠抢夺挣一点外快,但自都护府铁腕扫黑以后,这笔收入也算尽数断绝。落得如此下场,其实也不足为奇。”公主稍稍抬了抬眼皮。显然,所谓“高估”的解释实在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即使以大唐上乘北周北齐乃至汉晋列代,成熟完善堪称冠绝天下的官僚体系,在尝试设立海关时翻车也不知凡几,还是靠着源源不断取之不竭的国子监监生才勉强顶上。这种高难度的操作,又如何能指望区区小国能掌握?带明皇帝当年缺钱缺到当裤子,都没能成功从海贸手中抠出几个子儿呢。“以眼下的形势看,仅仅靠着这些小国自己的能耐,是决计无法解决贸易问题了。”太子徐徐下了结论:“因此,我个人的见解,还是要回到贞观六年的思路上去。否则敷衍塞责,终究不能解决问题——难道还真要靠着大唐贴补它们不成么?即使顾虑到朝廷的颜面,有些事情,再难也要办好。”所谓“贞观六年的思路”,乃是当初市舶司初建海关前途未卜时的争论。彼时朝中分为两派,如魏征房玄龄等一力主大举西出,以为贸易全开后西域将无一国能置身事外,与其后日外邦动荡波及中原,倒不如先行强化都护府的权势,真正能遥控列国把握局势,消弭一切潜伏的隐患。这一主张显然是惩于天书所描述的种种弊端,试图一劳永逸防患未然;但思虑固然周详,可嘴脸却委实是难看到不堪入目,俨然是一副太上皇帝的做派。于是引得陈叔达等老臣们大为反弹,以为上国仁德化远偃武修文,怎么能表现出如此霸道难看的姿态?朝局一时争论不休。——简而言之,你就是真要当全天下的爹,那能不能先注意一下态度问题?将来史书还要记上一笔呢!以皇帝的本心而言,显然是大为嘉许魏征房玄龄等人标本兼治的刚直之言。不过某种无谓的天·朝上国堂堂君父的尊严到底还是牵绊住了他。大概是文明性格使然,实在学不了后世诸帝国那种炉火纯青的恬不知耻大缺大德,到底还是要脸的皇帝陛下犹豫了许久;外加彼时关中水旱灾害此起彼伏,国内时有动荡,此事便也搁了下来。但现在……现在再提,就浑然不同了。果然,李丽质凝神注目,沉吟片刻:“……你是说,让都护府与市舶司介入各国的贸易与财政?现在国子监的监生已经能够干预各国税收,如果再往前进一步,那么介入的程度可能会相当……深。”——深到如臂使指,再无反抗的地步。“不是‘介入’。”太子立刻纠正了妹妹政治上不太正确的发言:“是‘指导’,指导懂不懂?各国没有这个收税的本事,但大唐的海关有嘛!所谓君父垂怜化外夷民,我大唐为万邦之长,自然有教导各藩王理政治国的职责,所谓‘垂衣裳而化天下’,‘执干戚而有苗服’,这是自然之理。”他叽里呱啦引用了一堆《尚书》、《春秋》,引经据典高屋建瓴,雄辩的证明了大唐教导诸国的天赋职责。诸般圣人经典文字词章,归根到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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