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将大唐朝廷理政的习惯牵扯到这些草台班子上。唉,我昔日奉命于西域都护府观政,出发之前,也是从没有想过其中的差别。”一听此语,大家登时肃然起敬:而今西域牵涉至重,能奉命于都护府观政者,无不是国子监中上上大才,岂可轻忽?于是立刻有人起身为前辈斟酒,还小心恭维:“请先生赐教。”“不敢,不过初出茅庐的愚鲁之过而已。”孙先生微微叹了口气:“当日国子监分派我等外出观政,每两年要提交一份观政的报告来。于是我斟酌再三,选了彼时西域的焉耆国——此国地处要冲,国中又出产美玉宝石诸多珍物,因此在商贸中获利无算,百姓殷富。我当时考察良久,认为此国前途无量,光辉似锦,因此特意攥写报告,请求朝廷能扶持此国……“诸位士子茫然眨眼。以他们所知道的那一点经济学“比较优势”的理论而言,焉耆国若能在商道中扬长避短发挥优势,的确有借美玉宝石致富的可能,又谈何“愚鲁之过”?在此一片疑惑之中,还是。鸿胪寺丞的公子隐约记了起来:“我记得,这焉耆国似乎与大唐不太——不太和睦……”“足下说得不错。”孙先生幽幽叹息:“我辛辛苦苦筹备了半年的报告刚刚定下初稿,便听闻边境事变,焉耆国招揽突厥余孽,被都护府给犁庭扫穴了。”众人:…………行吧,他们算是明白,为什么孙先生才学优异年资上品,却依旧迟迟没有授官了。“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明白这些小国是为什么要这么作死。”孙先生怅然道:“不过后来我念头也通达了——听说陛下接到焉耆作乱的消息以后,那是足足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搞明白缘由呢。”“所以,你说它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妈的!这些蛮夷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本奏疏摔在地上,而后是哐当一声巨响,端坐上首的长乐公主一掌拍动几案,只听笔墨砚丁零当啷一阵乱响,高耸的书山摇摇欲坠,愈发衬得公主面色阴沉,狰狞可怖。侍立在公主身后的女官无声叹气,但终究欲言又止。没有办法,虽然身负长孙皇后重托,竭力要维持公主皇室的风度;但自帝女奉命于市舶司听政以后,受朝中种种不可思议的形式所迫,那些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脏话竟尔无师自通,源源不断慷慨如滔滔江水,实在不能阻遏,女官唯有扼腕羞惭而已。当然这也不足为怪,毕竟房、魏、王等谦谦君子,一旦入政事堂议事论决,那不也是奇谈怪论脱口而出,丝毫不顾朝廷的颜面吗?说白了,谁能在工作的福报中保持镇定呢?不过,同样被奏折淹没的太子倒还维持着气度。他不急不缓合上一本奏章,而后才徐徐开口:“何必如此?回鹘——好吧,回鹘的局势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但不出乎意料,也不会特意召集合议嘛……”贞观六年设置市舶司伊始,即使圣上与政事堂也没有预测到它那赫然兴盛的未来——短短五六年光景里,随着通商贸易规模与关税比例急剧增加,市舶司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虽尔依旧是六部名义的下属机构,但威权至重手握财源,俨然已经能与老上司户部平起平坐,正是所谓干弱枝强而调度不灵的局面。为了应付这尴尬复杂的局面,贞观八年皇帝不得不下旨,令太子同样听政于户部,并与长乐公主每月聚会议政一次,共同料理财政上与贸易有关的重大疑难事务。这制度原本是为缝合户部与市舶司龃龉的仓促之举,但实行以后却同样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用——皇太子与大公主联手起来,不过一年零几个月的功夫,竟然已经将户部架空得干干净净。——说白了,一旦贸易与税收合流之后,其余财政上还能有多少“大事”,可供户部参详呢?而今日紧急召见合议,正为现今紧赶慢赶入长安城打秋风的回鹘使团。大唐安插在西域的暗探不知凡几,所探知的消息比寻常士子所知详细百倍,也更触目惊心百倍——国子监的监生们所料不差,回鹘的态度反转得如此快速凌厉,恰因国内那糟糕到无以言喻的局势。仅以暗探的奏报,则回鹘仅粮价布价与铁器价格,一年内便足足翻了十倍有余,真正骇人听闻。以至于暗探都在回报中再三感慨,称颂朝廷料事如神,灭国不用一兵一卒。而这番马屁陈奏上来,却立刻让长乐公主破了防。天可怜见,虽然当初的确是她亲口建议圣上加的关税,但本意可绝不是要回鹘人的性命——大唐又不是后世搅屎搅到周遭秩序全盘崩溃的神经病帝国,基本的上国常识还是懂一些的;要是因一点冒犯就随意降倾国之怒,这万邦共主王道至尊的地位还要不要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不是才加了区区三成关税而已么?……好吧,以奏报的细节来看,这事情还真不能归咎于长乐公主。回鹘部族林立而中央虚弱,可汗常以商税收买贵族,供上层享受奢靡生活。而三成关税生效以后贸易减少,虽然对回鹘国力没有根本的影响,却大大削减了可汗享乐的开销。于是当代回鹘可汗苦心孤诣,除特意加大搜刮弥补损失以外,还额外参照了他麾下数位大贤之士的见解,决定效仿中原以废铁与青铜铸造钱币,直截了当捞它一笔。某种意义上,诸位粗通汉典的大贤之士倒也没有哄骗可汗,中原皇帝的确曾有以低劣金属铸造恶钱的举止,而且铸此铁钱的皇帝还多半都声名赫赫,永垂青史,能在货币史上留下永恒的教材。他们的形象光辉耀眼,而他们的名字亦永不能被百姓
83 大唐后世谈(十五) 贞观十二年的五个……(3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