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渴望进步之瓜州都督,孙大亮当然要对自己要求更严标准更高,必得体现出封疆大吏以身作则的风范;于是孙都督稍一思索,立刻补上了全文:“——正为吊人伐罪而来!尔等虽为化外蛮夷,终究也要知道羞耻,怎么如此妄言詈骂君父?!”高昌贵族一脸茫然。他虽然颇通汉文,但毕竟久居异域,还不懂避讳这样高明的道道,兀自还在思索“吊人伐罪”有何深意。李都督却又抬手狠抽了身侧陪绑的官吏几鞭,逼问出历年贪墨赃物的所在,遂命士卒为法师将马匹赶来,又请法师稍候片刻:“在下还有一件事要劳烦法师。”法师合掌:“不敢,不知都督何事赐教?”“一件小事而已。”孙都督笑容亲和:“是这样,伊吾、高昌的大小官吏胡作非为,除了勒索往来行商之外,还收留了不少打家劫舍的马贼,实在是流毒无穷。此次讨伐西域,下官便奉门下敕令,料理了一下隐匿的马贼……“说罢,他携着法师的手走出九曲长廊,令人推开了王宫大门。大门敞开后火把与林,将漆黑城池照得如同白日,而光辉耀眼之下,却见四面的树木石柱上黑影重重,竟尔全都是吊在高处随风摇摆的尸首!“法师会念往生咒吧?”孙大亮亲热的说。·往生咒念不到数句,留在宫殿的唐军便连踢带踹的将那兀自咒骂的高昌贵族押了出来,让他辨认马贼中的祸首。那贵族被踢得晕头转向,一抬头就望见了火光下钟摆一样上下荡着秋千的尸首。天下刺激莫此为甚,刹那间高丽贵族两眼翻白,几乎被生生骇得昏过去。不过也许是被惊恐震坏了脑子,这小小的贵族竟然竭力挣脱了士卒的手,滚在地上拼命号叫了起来:“吊人伐罪!这就是唐人的吊人伐罪吗?!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就地打了个滚,一转头又看见了盘膝在地念诵转生咒超度亡灵的玄奘大师,终于完全崩溃了:“你们——你们他妈连这个都准备好了?”虽然大师有心解释,但无奈那高昌贵族又哭又叫近似疯癫,实在已经听不进去半句人话。于是孙都督只能抬手再抽他一鞭,将人打晕之后再向法师道歉:“大师见笑了,此人原是高昌王的亲戚,因此陛下曾有特旨,要放他回高昌劝国王弃暗投明,所以实在不好轻动,只能委屈法师了。”玄奘嘴角抽搐,赶紧合掌口称不敢,心中却不由嘀咕: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特旨,这位孙都督难道还打算再“吊”一个人不成?说实话,这‘吊人伐罪’总不能真从字面上理解吧……·在伊吾国补充水米以后,玄奘不敢耽搁,立刻便请辞上路。孙都督倒是很依依不舍,临行时亲自为长老牵马,并长吁短叹憾恨不已,说自己若非公务缠身,定要拜入长老门下做一俗家弟子,还特意叮嘱长老,说前途道路不定,还是尽快动身为好。玄奘大师当然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数日以来他在唐军中为众人**,亲眼看到唐兵的辎重堆积如山不可胜数,俨然是早有预备雄心不小,估计是真要一路“吊人伐罪”吊到西域的尽头。要是稍有迟误耽搁在战事中,那身死事小,恐怕会误了求正法的宏愿!一念及此,大师再不敢耽搁,遂冒险取捷径从绿洲小道穿越戈壁。茫茫大漠寥无人烟,长老行到中途,便这浩荡黄沙之中迷失方向,乘马在路途中兜兜转转数日,所见依然是枯草干枝黄沙石砾,再无丁点生机;而随身携带的水米却渐渐耗尽,再无补给。而值此生死关头,才终于现出了一代高僧的本色——虽尔水米匮乏腹如擂鼓,但十数年修炼出的定力真正非同凡响;长老依旧起卧如常而镇定自若,每日功课毫不懈怠,竟似丝毫不以生死为念,只是朝暮课诵之后,还要额外诵念观自在大士百遍,祈求大士神力,能够俯允自己西行求法的心愿。似乎真是观自在菩萨施下了恩德,在马匹体力即将不支之时,竟有一老一少的父子俩赶着马队从沙漠中穿行而过,恰巧遇见了奄奄待毙的法师。西域诸国都是佛国,这父子俩崇信佛门,立刻便救下了垂危的长老,并请长老为自己**颂经,以消前业。玄奘法师声震长安,盛名之下自然绝无虚士,一番说法讲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真正听得父子俩欢喜不尽而心驰神往,不但顶礼膜拜请法师祈福,还主动献上水米粮草布施,将法师一路送到了戈壁边缘,这才依依惜别。只是告别之时,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却郑重嘱托长老:“师傅是四禅天中人,自有神佛庇佑,原本不需小老儿多嘴。只是此去西陲路途艰险,别有风波,师傅还是多多小心才好……”长老合掌道:“敢请施主赐教,贫僧感激不尽。”老者左右望了一望,神色颇有不安,分明是空无人烟的大漠,却仿佛真正神目如电,有什么视线能穿透千里窥伺此处。他按捺住惶恐,终于凑近耳边低声警告:“长老不知,而今各国都在疯传,说是东土大唐来了个白面的胖和尚,骑着一匹七八尺高的大白马,不知怎么的出了玉门关,在西域四处的溜达。往来的商贾都说,此人原是中华大唐天子的御弟,身份尊贵之至,之所以远途跋涉,乃是为唐军当暗探——听说瓜州那个姓孙的都督原本就是这唐朝和尚的徒弟,而今就带着十万中土的天兵天将跟在和尚身后!只要这和尚稍微受了点委屈,那姓孙的就要‘吊人伐罪’——把冒犯他师傅的通通吊起来,用大棒子痛打着责问他们的罪行!”玄奘大师……玄奘大师的手微微颤了一颤。“这……
68 大唐后日谈(一) 玄奘法师(2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