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朕的期许,还真是殷切备至啊……”她喃喃道。服侍在侧的上官婉儿垂手侍立,不敢出一眼。皇帝沉吟片刻,却终于微笑出声:“……期许如此之深,未免令朕惭愧。”是的,皇帝对自己的作为心知肚明——麟德年间她辅佐高宗,也曾在朝野一展治才;纵使不能与太宗、文、景等圣君比拟,与汉明帝、宣帝等的功业也算差相仿佛,无愧于后世青史。只是——只是自登基前后的数年以来,皇帝的种种作为,的确难以褒美。既然如此,那么……女皇似乎仰头思索,终于伸手轻敲金座,招来了上官婉儿。“为朕传话给杨执柔,让他约束好杨家的子弟。”女皇的声音不徐不疾。上官婉儿微一哆嗦,立刻俯首称是。女皇自幼被逐出武家家门,孤身与母亲相依为命;相较于刻薄寡恩的武氏而言,恐怕心中更为亲近杨氏母族。而今愿意遣心腹警告杨氏,已经算额外的仁至义尽了。——不过,连母族都要被严厉申斥,皇帝做明君的决心已经是无可动摇了。【但历史终究是不可以假设的,遗憾也只能是遗憾。而更为令后人遗憾的,却是玄宗暮年的作为。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玄宗依仗则天皇帝的制度缔造盛世,但最终盛世衰亡,却也恰恰栽在这个制度上。不要忘了,虽然武皇制度以科举取士内外相制,最大限度发挥了贤才的能耐,但发挥能耐的前提是得有那么一个贤人——这在则天皇帝手上绝不成问题,所谓“明查而善断”,那真是有数不尽用不完杀不绝的人才,什么娄师德狄仁杰张柬之,哪个不是信手拈来,哪个不是一时之选?而玄宗呢?玄宗所仰仗的名相,如姚崇、宋璟、张说等,全都是在则□□被超擢提拔的贤士,如果再加上张嘉贞、裴耀卿、薛讷等文武重臣,那玄宗与之治天下的名臣公卿,基本一整个都是武皇严选。——所以说,虽然李隆基口口声声喷武周,但武周的人才制度,用着还是很香的么。可武皇严选也只严选了十来年,等则天皇帝储备的人才库耗竭,才看出了玄宗用人上的真眼光。简单来说,他没啥眼光。如若翻阅开元盛唐以来的诗集,著名诗人中吟咏最多的,恐怕就是怀才不遇了。李白怀才不遇,杜甫怀才不遇,孟浩然怀才不遇,高适也怀才不遇。盛唐诗坛里你没有怀才不遇个一两次,都不好意思自称什么顶级的诗人。虽然文人满腹牢骚,自感怀才不遇是常事。但开元天宝年间,怀才不遇的比例未免也实在高得离谱。这样大范围高密度的牢骚与怨气,甚至不止爆发于天宝年间所谓奸臣掌权之后,而是自开元中期就时有耳闻。用人之路从开元壅塞到天宝,这岂是几个奸臣可以左右?这分明就是皇帝的秉性!也正因为这种秉性,我们才能看到玄宗朝后期那种快得叫人害怕的堕落速度——在则天皇帝人才库耗尽之后,玄宗简直是立刻就陷入了茫然无措乃至怠政的境地中。前期姚、宋居功至伟,中期张说、张九龄亦能维持,但张九龄去相之后,他便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意愿拔擢了揽权擅政的李林甫。此时祸根已经深种,但李林甫手腕高超巧妙,犹自能弥补疏漏。等到李林甫一死,那便是杨国忠这种货色了!如果说李林甫杨国忠已经是灾难级别的人事任命,那么更为恐怖的便是玄宗后期的异想天开。大抵是为了自己玩乐的方便,他竟尔废除了奶奶开创的内外相制度,直接将外戚亲信推到朝堂之中,却并不设立监察纠错的内相。李林甫、杨国忠便是因此而能手握大权十余年,在朝中竟没有一丝的掣肘。这等同于什么?这等同于则天皇帝贬谪狄仁杰娄师德而任命二张来全权掌握政事,并且不闻不问不加以任何约束,兀自在宫中与小鲜肉高乐。……说实话,她要是真敢这么做,恐怕连养老的去处都没有。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玄宗固然因袭了他奶奶的人才与制度,但估计只是邯郸学步,全然不解精髓。这便譬如普通的学霸捡到了学神的笔记本,固然可以揣摩着解题思路答出无比漂亮的答卷,但设若一不小心活得太长,生平所遭遇的难题超出了预计,又该怎么办?——奶奶,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
58 武周 第一个视频(四) 李隆基……(3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