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给武氏刷一刷军功。但结果嘛,却是周军兴师动众,劳师百万,竟然在前线接连败绩,不仅损兵折将,大失颜面,更一度被契丹逼迫至河北的赵州、冀州,距洛阳不过数百公里而已。以强击弱却能打出这种战绩,除了武氏子弟的下饭操作之外,武周内部的矛盾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以唐人笔记记载,在营州之乱中,契丹兵锋所及的豪强基本是作壁上观,对朝廷讨逆的号召应者寥寥,甚至于有人借机生事,挑唆孙万荣等公开叫嚣:“还我庐陵王(李显)”!如若河北豪强暗地里的操作还算隐蔽,那么关陇之内,干脆是连装都不装了。营州之乱时,则天皇帝令人于洛阳以外募兵,“无有行者”,等到召回李显,再次募兵,立即是“闻太子行,北邙山头皆兵满,无容人处“!——能在募兵中展现出如此强的组织力,能够调动这样的人力,绝非百姓自发可以达成,而是有关陇世家豪强集体的操作。换言之,在营州之战以后,皇帝与臣下的矛盾已经激发到了顶点,朝中大臣、地方豪强,乃至域外的蛮夷,在此刻表现出了惊人的团结。他们以内外勾结,近似于逼宫的方式,毫无疑义的向皇帝下达了最后的通牒:如若再继续挑战宗法制,挑战所有人最根本的利益,那么大臣内叛,诸将外反,豪强引四蛮入京,亡可翘足待也!皇帝是宗法制下的皇帝,当尊崇宗法制时她所向无敌。可一旦试图逾越底线,她所有的盟友与臣下都会变成她的敌手,必将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无葬身之地——权力绝不能反抗缔造它的源头,便如人不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到半空。当然,以前后的反应来看,皇帝应该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进展。当时她已经将亲近李唐的狄仁杰立为宰相,授予了莫大的权力,因此顺手要加强武氏再制衡一波。甚至在加强武氏之时,皇帝的手段中也有说不出的小心思——譬如,她亲近信任的并非武家中居长的武承嗣,而是水平更为低劣的武三思,大概也是要挑动堂兄弟间彼此嫉妒,削弱专权的可能。只是,个人的手段终究难以抵挡历史的潮流。反复横跳的制衡权术或许可以短暂的影响局势,但在面对根本的利益冲突时,君臣之间绝没有商量的可能。历史会围绕着均值反复波动,但必将驶入既定的轨道——礼制还没有到败坏的时候,那么谁都不可以挑战。不过,历史归历史,武周能被河北关中洛阳内外的世家官吏们上下一心的抛弃得如此迅速,武家子弟的功劳也是不可小觑的。彼时武懿宗奉命征伐突厥,一路被敌手打得屁滚尿流尤且不说,为了发泄兵败的怒气,居然将从突厥逃脱的平民剖心取胆,手段残虐至不可思议;等战事稍一平定,此人还立刻向则天皇帝上书,请求将河北士人百姓尽皆灭族。可以说,武懿宗以短短数月的精彩操作,便轻易让河北豪强世家们认识到了窦建德刘黑闼花费数年都不能说服他们的事实——关中朝廷的脑子已经完全不正常了,一旦让武周延续,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既然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不如先把武周给埋了吧!怎么说吧,武家之才共有一石,武皇独得十六斗,其余诸武倒欠六斗。如武懿宗、武攸宜、武承嗣等卧龙凤雏,得一便可亡国;女皇拖着这一群猪队友,居然硬是周旋了十五年才被内外勾结搞下台去,委实算是手腕高超,难以想象了。】偌大的宫殿中又是笃笃两声轻响。女皇倒握拂尘再次敲击御榻,向魏王投去了审视的目光。说来奇怪,虽然已经听到了将来被“搞下台去”这样可怕的描述,但皇帝并未表示出被篡逆夺权的怒意。她的眼神漠然而又高远,冷淡而又从容,不像是凡人被七情六欲所沾染的双眼,反倒更像是洛阳龙门的那座庄严华贵的卢舍那大佛。正因天幕爆料而神思恍惚的上官婉儿稍稍打了个寒噤——她认得这个眼神;当初圣神皇帝决意罢黜而今的庐陵王时,也曾在朝堂流露出这理智到不似凡人的神采!皇帝开口了。“朕刚刚称许了魏王的忠勇,眼下就正是要用到魏王忠勇的时候。”她淡淡道:“去吧——去把狄仁杰,去把河北的豪强,去把关陇的世家,乃至契丹、突厥等等蛮夷,一齐为朕收拾了。朕立刻便立你为储,如何?”武承嗣再愚蠢荒诞,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怪异的悲鸣,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皇帝再未顾及这拖后腿的侄子。她从御榻上起身,望向了半空中五色华光的天幕。“朕有几句话要上禀。”皇帝缓缓道。听到一个禀字,上官婉儿额头汗水沁出,毫不犹豫的以脸贴地,四肢紧紧蜷缩于地面,再不敢有一丁点的举动——皇帝自称是在“上禀”而非“谕令”,那么便不再是以至尊的身份号令天下,而是作为天子,以臣下的身份上告皇皇昊天上帝了!这样的言辞,这样的对话,绝不是——绝不是一个女官应该留心的!皇帝并没有在意身侧女官的举止。或者说,此刻她与天地独相精神往来,在上告于天的神圣静谧之中,已经没有这些凡人的位置了。女皇沉默了片刻,似乎稍稍思索,终于郑重开口。“上天斥责朕的种种过失,说得一丝错误也没有——岂止没有错误,还颇有委婉含蓄的余地,实在已经是顾及朕的颜面了。”“其实,朕的过错岂止是这一点?自秉政以来,朕除了大肆拣拔自己那些不争气的亲戚、以酷吏威慑上下之外,还大兴土木、广造神佛,耗尽府库。
56 武周 第一个视频(二) 解释……(3 /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