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宣扬(2 / 4)

涌,真让人有一种被稀世珍奇掩埋壅塞的茫然错觉。提出一个好理论是名士,提出两个好理论是贤哲,源源不断撒出这么多绝妙的观点,此人是想做圣人么?!公孙弘就是公孙弘,在仓皇茫然之中,依然准确把握住了奏疏的重心——显然,此文的作者意在言外,看似是在批董仲舒批天人感应,但杀鸡用此牛刀,摆明了是要借此建立新一套理论体系。批董仲舒倒无所谓,天下士人早就把董生批了个透彻;但要建立新的理论体系,却非得看皇帝脸色不可了。御史大夫深谙此理,于是抬起衣袖稍稍擦拭汗水,抬头瞻望盘坐的皇帝:“陛下,不知……此疏是何人所上?”皇帝微微一笑。“是中大夫汲黯上呈的奏疏。”他道:“只是,汲公说自己体弱昏迈,笔力不足,恐怕污损了这篇文章,因此只是口述了大意,让东方朔为他代的笔。”闻听此言,侍立在皇帝身侧的太中大夫东方朔面无表情,唯有垂目不语。这篇文章的确是他代笔,但却是中常侍春陀奉旨传给了他一张薄薄的帛书,以口谕命他照着帛书大意敷衍成文。虽然春陀口称这帛书来自汲公,但他横看竖看也在绢帛上看不出汲公的字迹,只能不闻不问,装聋作哑而已。公孙弘不知内情,当然大为惊异:“臣,臣还以为汲公敦厚长者,不屑于这些辩难经义的功夫——”“敏于行者讷于言,真正笃学有德的人,也未必就要多说什么。”皇帝淡淡道:“所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意在斯矣。”说罢,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东方朔一眼,震得太中大夫愈发不敢抬头。显然,以老刘家刻薄寡恩的本性而言,皇帝数日前对汲公如此温厚殷勤、赏赐有加,绝非无的放矢。这十几日以来,皇帝反复斟酌,意识到要增强国势、消弭未来巫蛊之类的祸乱,便必得重用工匠百业之人;但要平息朝野对工匠出仕的议论,便必得开创一套全新的理论体系,由上而下变革思想。而今新的理论体系已经记载于帛书之中,但要如何宣扬这体系,却实在大费周章。以现今的风气而言,大汉讲究的是“先德后才”,要想著书立说宣扬理论,道德必得无可挑剔。可天子环顾左右,身边亲近大臣却多是文法酷吏,道德修养只能说颇为拟人;让这群货色宣扬新学,怕不是得把好好的学问染成一泡烂污。想来想去,也唯有汲公正色立朝,天下闻名,操守上绝没有一丁点的污损,可以担当这个重任。既然如此,那么皇帝已经决定了,就由汲公来做这个开宗立派、改革思想的圣贤!——当然,汲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当上了圣贤。但没有关系,皇帝稍后就会命令东方朔向汲公转达这个天大的喜讯,顺便交流交流感想。新的理论体系传播之后必然会有质疑,还得两位从帛书中抄——创作出更多的创见来。公孙弘当然猜不到皇帝这损到家的操作。但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察觉到天子的语意,立刻整衣下拜:“汲公竟然能写出这样振聋发聩的传世文章,真正是天授之才,臣不如也。臣谨为陛下得士贺!”御史大夫震声发言,站队站得毫不迟疑,果断表示了对汲黯的赞许——虽然汲公与公孙弘颇有些龃龉,但眼看皇帝圣意垂示,御史大夫决计不会逆天而行;再说,公孙弘与董仲舒之间见解各异,那才真是异端比异教更可恨,嫌隙积怨比泰山还高,自然对批董的奏疏喜闻乐见。——无论是谁喷董仲舒,我公孙弘都一定要帮帮场子!皇帝果然微笑颔首,命宫人扶起了御史大夫。公孙弘又俯首道:“臣愚钝浅薄,一时不能领悟汲公奏疏的深意,还请陛下将此奏疏赏赐予臣,容臣回家慢慢的思索。”既然要批董仲舒、建立新学派,那还是要召集京中的士子,先吹一吹风再说么。天子自是欣然应允,还命宫人带来了一百匹绢,一百匹布,作为御史大夫今日积极捧场的奖赏。·眼见御史大夫起身告辞,回家品鉴汲公的大作。皇帝终于转过身来:“仲卿,你以为这奏疏如何?”方才御史大夫与皇帝一唱一和之时,大将军都只是跪坐在侧安静默读奏疏,从不插上一句。而今皇帝垂询,卫青才放下竹简,恭敬俯首:“陛下,臣远没有公孙大夫的才气……”“不要紧嘛,言者无罪,多说一说。”“唯。”卫青叉手道:“臣愚鲁粗拙,说不出什么好坏,只是觉得——觉得这奏疏平实又贴切,似乎很贴合军中将领的心思,仿佛知音一般……”“是么?”皇帝起了兴趣:“什么意思?”卫青迟疑了半晌,终于下拜道:“陛——陛下,军中闲暇时也读书,但除兵书以外,读的多是《春秋》、《易经》的经传。”皇帝只是喔了一声,随即了然:《春秋》、《易经》都是极为古奥的典籍,而为之做注的经传更是难得匪夷所思——公羊派等注释《春秋》,“王正月”三个字都要解释上万字,已经绝非常人可以理喻的了。军中将领若日日读诵这些经传,那迷惑自然可想而知。“那的确不容易。”他笑道。眼见皇帝和颜悦色,卫将军壮着胆子再次呈奏:“陛下 ,读书自然艰难。但除艰难以来,军中诸将多半还有迷惑。他们反复诵读经传,也实在——实在不知道这些微言大义,于自己有何裨益……“所谓“王正月”、“大一统”,就是解释一千字一万字,又对战场用兵有什么助益?大儒们都说自己所注的经传中有圣人的义理,可不但没有几个人读得懂经传,经传中的义理似乎太虚无缥缈,于军旅毫不相干。是军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