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汲公许诺时;满场沉默, 不敢一言;霍去病一板一眼附和中大夫;保证,反而激起了几位士子;轻笑,府邸内外一时充满了快活;空气。
或许是掩饰自己被汲公震慑住;难堪, 站立于前;士人咳嗽了一声,上下打量了霍去病一眼,神色中立刻多了些戏谑——霍去病在同龄人中算是鹤立鸡群;高个子,但偏偏今日拔出来;却是中大夫随身带;礼仪式长剑, 仅仅剑身就有半个人高,而今擎在手上高高举起,颇有几分滑稽。
——我收拾不了汲黯,还能收拾不了你小子?
于是士人嬉笑着开口:“郎君身量虽小, 口气倒真是不小;这么年经;时候, 就开始掂量着官位和爵禄了么?”
这句话阴阳怪气, 含沙射影, 霍去病当然听得明明白白, 但他神色自若, 毫不在乎。
不在乎就是零伤害, 霍郎君顿了一顿,道:“国家用兵匈奴, 小子无它志略, 犹当效李牧、蒙恬立功异域,以取封侯, 安能坐视?“
士人愣了一愣,面上;笑容愈发灿烂了——这小子颇得皇帝宠爱,要是仰仗着好舅舅好姨姐得些高官厚禄, 那倒也不足为奇;但而今口口声声大言不惭, 竟尔要在异域博取爵位, 那就实在思之令人发笑了!
封侯何等难事,是你这么个乳臭未干;小子能妄想;么?
十年后这小子也不过二十二岁,弱冠;年纪而已;这样;岁数就敢觊觎着沙场封侯,真不怕笑掉了古往今来一切兵家;大牙——上一个年纪轻轻就敢口出狂言;将军,而今在长平战场上;坟头,草都有三尺来深了!
再说,卫皇后;母家侥幸能出一个卫青也就罢了,难道还能一窝又一窝;生名将不成?下猪仔呢?
正因如此,士人胸有成竹,嘴角;笑容都多了嘲讽;意味。当然,对着小孩嘲讽胜之不武,所以他干脆望向了站在霍去病身后;汲黯,试图欣赏中大夫;神情。
但出人意料,中大夫脸上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尴尬之色;相反,他覆手伫立,神色竟然有些高深莫测;……微妙?
不是,脸皮这么厚;么?
霍去病道:“先生不信么?”
“不信?”士人险些大声笑出来:“本来在下只是替家父送信,不料竟听到如此;谬论——也罢!既然你这竖子如此狂妄,我也不妨代家父与你做个约定:设若你真在十年内立了个什么战功,我与家父从此俯首折节,把你这竖子奉为尊长,从此潜身缩首,任你驱遣,虽死无悔,如何?”
大概是急于洗刷被震慑;耻辱,士人说得又快又急,还未等汲黯开口,已经噼里啪啦以全家老小立下了毒誓。
中大夫阻止不及,只有朝着这位孝不可言;好大儿徒劳摆手,而后长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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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大夫汲黯返回长安,当廷向皇帝禀报了清点;军功。经此雁门关外一役,汉军斩杀匈奴凡一万八千有奇,俘虏九千三百余人,牲畜辎重等无可计算,而最为瞩目者,还是车骑将军一举捣毁了匈奴赖以在漠南盘桓;水源要地,并尽数取走了单于王庭历年以来;储备。所谓食敌一钟当我五十钟,匈奴自此元气大损,没有六七年积蓄再也不能南下。
战绩辉煌至此,真是国朝数十年来从未见过;酣畅大胜;数月前皇帝亲口褒扬卫青,朝中大臣还犹自不敢相信这天降之喜,而今汲公以声誉作保,公卿们才恍然领悟:原来卫将军当初上奏战功,居然还是说得保守了!
如此光辉灿烂;胜利,以无可争辩;事实巩固了皇帝无上;权威,足以横扫朝野一切质疑对匈奴用兵;声音;挟此大胜之威,皇帝当廷宣示恩赏之时,已经再也没有公卿敢多嘴打搅天子;兴头了。
也正因为如此,一时上头;至尊赐予卫青;奖赏就大大逾越了常理,不仅以长平六千五百户封卫青为侯,还超擢卫青为大将军,俸禄万石,位阶仅在丞相及御史大夫之后。
考虑到卫青一年前还不过是俸禄千石;车骑将军,这样;升迁速度简直是祖坟着火,足以将卫家列祖列宗都吹上半空;热度。皇帝还格外发挥了他爱之欲其生;肉麻作风,除了在圣旨中反复赞颂车骑将军美德之外,还特意多加了一句“毋庸固辞”——知道车骑将军谨慎小心,但朕实在懒得再走什么三辞三让;套路,咱们君臣之间,就不必再玩这个把戏了吧?
圣旨措辞委婉,但意思大致如此,这样不拘一格,听得朝中众臣都连翻白眼。可皇帝;兴头还没过足,过几日后又召见奉常,下旨要率丞相、宗正等拜谒太庙,所谓“告成功于祖宗”,也算是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洗刷自白登之围以来;耻辱。
这是尊崇孝道;大事,三公九卿当然不敢有异议。但奉命办事之时,诸位重臣却难免有所嘀咕:虽然此次是对匈奴罕见;大胜,但毕竟单于北逃,游牧王庭尚在;而今庆祝得这样郑重其事,设若将来战事不利,岂非有被回旋镖打脸;尴尬?
上头归上头,半路开香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