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前;几个世纪里,亚欧大陆最繁盛;文明星火点燃于所谓;“四大帝国”——大秦(罗马)、安息、贵霜与汉。他们各自都有辉煌;文明之光,夺目灿烂,不可逼视。但文明在野蛮前何等脆弱,安息、贵霜都在西迁;游牧部族前表现出了惊人;软弱,被大月氏及大月氏驱逐出;所谓“杂胡”们反复□□,遭遇了巨大;损失。
这样;损失铭刻于记忆,甚至令数百年后;学士们都后怕惊惧。他们在回顾塞族与吐火罗人;入侵时感慨不已,大有“波斯不绝如缕”;喟叹。但在发出这后怕;感叹时,这些学者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西域星星文明之火;存留并非侥幸,他们之所以还能在杂胡;入侵下竭力挣扎、保全国体,只因为汉朝已经扛过了最重;担子。
换而言之,汉朝便是直面游牧;第一道防线,大半个人类;文明;延续与发展,全都维系于这至为关键;防护之上。大汉削弱了从草原西迁;每一个族群,过滤了任何一个稍有威胁;部落,为整个西域提供了最大限度;保护。能从大汉手中挣脱;,只有被判定为不值一提;“杂胡”。
——当然,以贵霜与安息后来应对杂胡;惊人表现来看,汉朝只要稍有懈怠,汉武帝只要稍微妥协,整个欧亚;;文明,便不能再问了。
某种意义上,这是历代中原王朝所必须承担;责任之一。漠南漠北是世界上最大;草原,理论上必将诞生世界上最强悍无匹;游牧部族。但理论未尝不可以被人力;实践所改变,这就是汉武帝北征匈奴,倾尽国力而永不妥协;意义所在。
他以刚硬如铁;意志向后世揭示了另一个同样刚硬如铁;规律——纵使游牧永远不能殄灭,也要持之以恒;弹压下去,以武力,以外交,以各种中原所能穷尽;手段侵蚀、分化、瓦解草原,以此阻止游牧部落;统一与合并,为后代谋取尽量多;时间。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必为后世子孙忧”,即使不考虑什么虚无缥缈;“人类文明”,仅仅为了后世子孙;祸福,也必须得反复向漠北倾注资源,阻止草原养蛊养出足以威慑整个亚欧大陆;怪物出来。
不要忘记,曾经自诩为“文治第一”,欣欣然蔑视汉武帝穷兵黩武之“弊争”;赵宋,在苟且偷安了数百年之后,终于让草原上;游牧部落完成了最后;进化,由此而席卷整个欧亚大陆,让所有文明都见识到了世界上最大;草原可以养出怎样危险;蛊虫——自汉武帝以降,被中原历代王朝所封印了一千五百年;魔盒,终于打开了它幽森;盖子,于是整个世界便将燃烧。
我有时候常常会想,当南宋,当波斯,当埃及,当欧洲;诸国在蒙古人;铁蹄下呻、吟,当整个亚欧大陆;文明接连倒塌,人口被削减足足三分之一时;这些在战火中挣扎;垂死者们,是否能猜到这惊天变故;根源呢?
——自十三世纪以来,亚欧大陆所有文明所遭受痛苦与灾祸,就是赵宋太宗以至高宗畏敌苟安,不顾子孙千年祸福所留;遗毒,前人所种;恶因,终于在子孙头上受到了这样惨毒;恶果。在这样惨毒;恶果之前,后世人椎心刺骨,才终于能在不可挽回;痛苦与憾恨之中,理解前人筹谋万世时难以解释;苦心。
当然,妥协与苟且永远比抗争和坚持更容易,麻木与漠然也比清醒更简单。在苟且中享受一时红利;赵宋君臣甚至可以自鸣得意,讥笑孝武皇帝“穷兵黩武,财赋匮竭,晚年下哀痛之诏”,欣然自诩于澶渊数十万岁币买来;年年平安,富贵无极。而彼时赵宋江山花团锦簇,似乎也真是太平岁月、不事兵戈;丰亨豫大,锦绣盛世,足可鄙武皇帝如尘土。
但是啊,但是,妥协是要付出代价;,苟且也是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往往过于沉重,以至于子孙后代万万不可承受。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终究,终究要为后代做一点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