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君子道消,小人道长。佞贼当朝,所以正人束手。”他道:“但是,老虎和犀牛奔出笼子,龟甲和美玉毁于匣中,这又是谁;过错,这又是谁;过错?!“
他大步走来,居高临下,俯视茫然无措;众人,目光横扫如刀如剑,逼得老头们手忙脚乱。
“自秦孝公以来,诸侯卑视秦国,都将它看作蕞尔小国;百家诸子卑视秦国,都将它看作西陲蛮夷。当此之时,又是谁西入函谷关,为秦人谋划?是商鞅,是法家!始皇帝继位以来,诸子百家恐惧秦国,又将它视为‘暴秦’、‘禽兽’,当此之时,又是谁为始皇帝效死?是韩非,是李斯,是法家!法家相伴秦国数百年,陛下怎能不亲近、信重?你们口口声声小人当道,但你们这些学派,又曾助力过秦国什么?陛下连选都没得选,他当然只有听信法家!”
这几声如黄钟大吕,嗡嗡回响,震得老头们大脑出血,反应不能。叔孙通绝不留片刻喘息之机,立即变更打法,嘴角又浮出了冷笑。
“当然,当然,你们可以反驳我,说现在你们这些诸子百家;士人就在秦;宫廷之内,为什么始皇帝不重用?”
他呵呵一声,忽然伸手一指,点出了一个皮肤黝黑;木讷汉子:
“你是秦墨;墨者,对吧?”
汉子被气势所摄,慌乱点头。
“那好,你扪心自问,自己;才干,相比李斯、韩非何如?”
汉子只能啊吧啊吧,说不出话。
“你再扪心自问,你们墨家一门当中,可以与李斯、韩非媲美;,又有几个?”
汉子:…………
虽然大家对法家申韩之学不甚赞同,但没有谁敢无视韩非、李斯、商君;才能。与这些人相比,他们真是萤火之于皓月了。
“比不上,对吧?”叔孙通冷笑道:“李斯纵然是奸臣,也是才华横溢;奸臣;要降服这样;角色,非得高明渊深;贤人出手不可!而今墨家钜子龟缩不出,只派你这个小小人物来,也妄想能敌得过李斯?”
“——还有你们。”他移开目光,手指横扫而过,一一指点:“你们又算是什么?你们与我一样,不过诸子百家之学中;二流货色!嘿嘿,你们以为朝堂争斗是扔骰子比大小,一群二流货加起来就可以战胜顶级;人才了么?一个个学派敝帚自珍,不肯派最顶尖;人物入仕朝廷,皇帝无人可选,当然只能听信法家,听信李斯!”
他大步跨入人群之中,所到之处众人辟易,仿佛礁石劈开海水,不敢直视叔孙博士面上凛然;正色。叔孙博士环视这群二流货,忽;张口大喝,如狮虎怒目:
“事情到了现在,你们居然还有脸问是谁;过错?我告诉你们,黄钟毁弃、瓦釜雷鸣,都是你们;过错,都是你们这些学派;过错!就因为你们敝帚自珍,就因为你们卑视大秦,不肯派出最出色、最顶尖;人物,所以才令奸邪当道、法家独大!才令天下鼎沸,社稷不安!”
叔孙博士指着众人,一字一字道:
“我告诉你们,将来千秋万代之后,后人也要记住那些不肯出山入秦;人,因为而今;局面,都是他们;过错!”
众人,众人彻底傻球了。
——不,不是,咱们;学派只是安安静静吃个瓜,怎么就成了天下;罪人了呢?
——现在这个世道,连躲在山里吃个瓜也有罪了吗?
可怜战国时游士遗风尚存,士人们彼此体面了那么久,委实没有领会过这独一份;PUA技巧。他们茫然疑惑面面相觑,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总找不出是哪里不对;虽然隐约觉察出了被道德绑架;痛苦,但,但……
——但叔孙通博士可是叩头力谏,硬顶奸相李斯;忠贞之士啊,他怎么可能有坏心呢?
众人;脑子终于宕机,彻底给整不会了。
叔孙博士善于窥伺人心,眼见诸公;神色一片茫然,立刻放缓了语气。
“不过,现在不是没有挽回;余地。”他道:“陛下还在犹豫之中,并未立刻下旨,想来对李斯还不算完全放心。但李斯时时随驾,总归会有说动皇帝;那一天。而今之计,必得请各派;顶尖人物立刻出山,到咸阳与李斯当面对峙,或可挽回天心。休戚相关,十万火急,容不得再迟疑了!“
他扫视众人,一字一字道:
“若这些高人执意不肯出手,坐视李斯荼毒苍生;那么,将来设若有不忍言之事,便一切都是他们;罪过!我叔孙通人微言轻,但纵使拼上身家性命,也要与奸相周旋到底。就让这些伪君子袖手岸上,静坐看船翻吧……”
说到此处,或许是想起“不忍言之事”;惨痛,叔孙博士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气氛毕竟都已经烘托到了这里,几十位百家士人脑子一热,瞬间也想不起来什么道德绑架不绑架;了,登时双腿一曲,跪伏在忠肝义胆之叔孙通博士脚下,一齐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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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下盘桓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