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恰恰勾住了顾振堂腰间的革带。
随行的婢子忙帮他解开。
那位面容明艳的夫人抬起头,抱歉地朝顾振堂笑了笑:“先生勿怪。”
顾振堂却如见了什么骇俗的事情一般,目光不愿再移动半分。
他又猛然惊觉这样的行为不甚礼貌,慌乱间,赭色长衫的华美夫人已经进了山门,朝天王殿而去,消失在一众香客之间。
他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不稳。
“阿媛……”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下每一个虔诚的人都好似发着光,欣喜地向一位位神佛诉说着长久的祈愿。
“叶姑娘既帮我找到了她,那顾某有几个问题,不知……”
我心里大概有了数,轻声道:“顾老请讲。”
“长兴二十五年,她离开中都后,去了哪里?”
“长兴二十五年,草药苏氏的少夫人借着养病的由头,在当时还不是家主的齐云掩护下,离开中都,来到了江南道祈州港附近定居。”
“她的嫁妆底被苏家的少东家强留了大半,在祈州港无依无靠的,如何生活?”
“尚书府嫁女儿的时候十里红妆,就算只带走了一小部分,也足够几年的生活了。何况王二小姐天资聪颖,又有多年在苏家的耳濡目染,从糕点衣裳铺子起家,战时接到了大量的订单,如今已经是祈州港数一数二的富商。”
“她如今可过得顺心?”
“王淳媛没有另嫁,但是收养了几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她教他们读书写字,资助他们外出闯荡。她还喜游玩,祈州港恰好离雨城不远,每年香市,她都会来隐灵寺拜一拜。”
我走出松柏的阴影,来到顾振堂的身边,“如此,顾老可满意?”
顾振堂的目光仍然凝固在那位夫人消失的方向。
“我想……”他佝着背,声音沙哑,“我想和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我淡淡地摇摇头,“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为何?”顾振堂的手蓦然顿住,“叶姑娘,你……你已经知道了?”
我拿出那本重新写好的黑底金边鱼鳞册,放到顾振堂的手上,“顾老想要的东西,我帮你拿到了。凡人和判官,终究还是两条不一样的路。”
他看起来快哭了,但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不肯轻易落泪,只是发红的眼眶无法说谎。
“我明白了,多谢叶姑娘提醒。”顾振堂闭上眼睛,“我只是……只是想再看一眼,知晓她平安喜乐,就足够了。”
老狐狸背过身去,沉默站了许久。
许久,他喟然长叹一声,向山下走去。
“姑娘帮我找到了我唯一的学生,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条件,顾家会无条件支持叶姑娘,直到忘川府主的位置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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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选择?”
四周忽然弥漫起了大雾,一段红绸飘到了眼前,擦着我的鼻尖飞过。
“傀儡。”大雾散去之后,红衣的孟婆支着手,坐在山门殿的门槛上,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对我说道,“用控心法术操控的傀儡。看来你找了齐家的人帮忙,真是难为你了,一个整天闷在雨荷堂里的孤僻掌柜,还要到处去求人办事。哦对,你今天有没有……”
“回去就煮药!”我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到喝药的时间了吗!”
她挑挑眉,噗嗤一声笑了,“我是想问,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顾大公子?我找他有点事。”
顾子兮?昭明要找顾子兮做什么?
我摇头,“未曾。不过他是顾家的大公子,平日不在忘川府就在顾家老宅,你可以去问问顾振堂,他刚下山,此刻应该还没走到山脚。”
“行吧,”昭明伸了个懒腰,张张手臂,“那我去找顾家主。”
她的撩起的裙子散落在脚边,摊开成好看的弧度。
“对了,小蔓殊,”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有两只小尾巴,跟着你一起过来了哦。”
“谁?”
“装成狐狸的兔子,还有……”昭明嫣然一笑,“装成兔子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