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江缺出了热气蒸腾的浴室,又看到宁清在客厅坐着发呆。
他站在她身后摸她的发梢,还是湿湿的。
“怎么不吹干?”
江缺绕过沙发,走到她面前,发现她在发愣,压根没听到他说话。
“怎么了?”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肩头耸动。
江缺本为她罕见的主动接近欢喜,下一秒就意识到她可能在哭。
眼泪穿过棉质睡衣,流入他的心脏,他也开始难过,“怎么了?”
她埋脸摇头,依旧不答。他立在原地,任由她抱着。
半晌,宁清终于松手抬头,看着被鼻涕眼泪弄得脏兮兮的睡衣,鼻音深重,“对不起。”
她恢复了理智,开始和他客气疏离,就总是在谢谢和对不起。
当初在他身边待着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会儿两人已有亲密之实,但关系依旧维持着上司和下属间的不咸不淡。江缺受邀参加一个户外拍摄,品牌方的毛毯被落在房车里,由宁清去取。
为了追求复古意境,拍摄地点选在了一条老街。前一天刚下过雨,街上人行道铺的红砖年久失修,她没注意踩到了蓄水的空砖,污水溅在白色帆布鞋上。
他坐在折叠椅上,将远处的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她愣了一秒后挪到一旁跺脚。悠闲地嚼着口香糖的他被工作人员围着整理妆造,几乎能想象到她懊恼又无奈的模样。
下一秒,江缺就看到她蹦蹦跳跳踩水坑,摇头晃脑地专往水坑里跳,激得水花四溅。
宁清取回毛毯时,江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怎么鞋上全是水?”
“不小心踩到水坑了。”
“不小心?”
“嗯。”
她又是那副低眉垂眼的模样,似乎刚刚那个蹦跳着踩水坑的宁清不过是江缺的幻觉。
她不是表面那么唯唯诺诺,她在对他伪装。意识到这点的江缺冷冷地睨着她的小腿,水滴正顺着她的小腿往下滑。
他想起了那夜的疯狂,喉头有些发渴。她好性感,这个念头浮上脑袋的时候,江缺感觉自己真是疯了。
他的心跳快得近乎紊乱,咋舌于自己可怕的思绪。
江缺撇过头,“结束了自己打车回去,全是脏水别把我车给弄脏了。”
宁清嗯嗯了两声,江缺却更是火大。
现在想来,她总是对他诸多隐瞒,防备再三。
所以看着她发呆流泪却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江缺心疼又憋闷。他心气发作,打横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宁清没有挣扎,她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对明天的忧虑。如若明日即末日,先满足逸欲。
他啃噬她的耳垂,细柔的吻试探性地往她的唇侧移动。
宁清微微偏过头,“江缺,我不喜欢你,以后可能也不会喜欢你。”
她奇怪又固执的道德感,让自己不允许给别人一丝无用幻想。但与其说是道德感作祟,不如说更像是一则免责申明。
他的动作片刻未停,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混沌间,有凉意落在宁清胸口,是泪。
江缺望着身下浑噩睡去的人,眼眶发热,支起的手臂一松,倒在她身侧。
他不是因为她说不喜欢他才哭。他难过的是,她明明此刻就在他怀里,他却觉得她就要飞走。他们贴合得亲密无间,他却觉得她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层薄膜,她不愿意他走近。
江缺的脸蹭在她心脏的位置,细碎的呜咽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
老天,让时间停滞吧,他能多和她待多久算多久,能纠缠她几天是几天。
※
江缺睡眠浅,不曾想一觉起来身侧已经空荡荡,只有床单上斑驳的水迹证明昨夜的疯狂不是大梦。
他赤脚慌张寻人。而宁清早就走了,甚至走之前还将衣服叠好放在衣柜里,只穿了她来时的便宜衣服走。
陈曼迪给的流水里有一条看似毫不起眼的明细,是投资建设影视城。她核查过了,赵求伟通过层层控股,实控西胜建设有限公司,西胜以建造影视城的名义低价大量购入土地后高价倒卖。
当初经手这宗交易的官员已有落马的,而赵求伟却毫发无损。低价中标这个过程一定有猫腻。
宁清暗中拜托私家侦探调查赵求伟名下的公司,只查到关于赵求伟利用古董藏品拍卖的差价洗钱行贿的传闻。在捕风捉影的传闻里,唯一获得边角料佐证的有用线索是那个落马官员手里可能握有涉嫌行贿交易的音频资料。
她能动用的力量太小,事情走到这就进行不下去,再无突破口。
宁清冒险诈一诈徐德,倒是骗来些偷税漏税和挂牌代工厂生产资质不全的证据,足以让赵求伟喝一壶了。但还不够,她要赌把大的,送他吃牢饭。
她忘了她运气一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