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贺家的小辈都唤他九叔。
施婳便也跟着这样叫。
充满晚辈对长辈的礼貌、恭敬、和顺,照理是不会出错的。
男人的视线却幽幽落在她脸上,眸底漆黑如潭,高深莫测的表情全然分辨不出喜怒。
施婳一时间更加惶惑,白皙的指头暗自攥紧薄毯,不确定自己的称呼是否出了错,惹得他心生不悦?
然而耳畔随后传来贺砚庭毫无波澜的淡漠声线:“嗯,听说你毕业后进了电视台,近来工作如何?”
施婳暗自松了一口气,只道是自己太过敏感局促。
原来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问询。
也算是一种……客套疏离的叙旧吧。
施婳乖巧地点了点头,温逊应答:“是的,我大学修读的是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大四在京北台实习了一年,最近刚签长约,目前负责午夜新闻栏目。”
“午夜栏目,”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带一丝喑哑,但莫名动听,“所以凌晨两点还独自在外?”
施婳想到自己今夜只身淋雨被他撞见的窘迫,莹白的耳垂不自主泛起绯红,像个任性闯祸的晚辈急忙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我平常会和同事一起收工,很安全,今晚是特殊情况……”
好在贺砚庭也不过点到即止,似乎并不打算深究。
之后便也是长辈与晚辈的常见话题。
聊过工作,自然谈到生活部分,贺砚庭问她生活是否顺遂。
隔着身份的鸿沟、辈分的距离,施婳自然有所保留。
只说在老宅的生活很好,贺爷爷一如既往地照拂她,她衣食无忧,又顺利大学毕业,唯独爷爷的病令她揪心。
末了,她像是对长辈汇报生活般总结陈词:“总之,生活一切都好,谢谢您的关心。”
至于贺珩出轨、她提出退婚的部分,一字未提。
贺砚庭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似是对她的小结陈词不咸不淡地予以点评:“很好。”
之后便再没了话题,车厢内陷入沉寂。
贺砚庭好似在闭目养神,时而也用车内平板处理一些工作。
施婳生怕涉及商业机密,不敢探究,连眼神都不敢乱转,规规矩矩盯着前方的座椅靠背。
在这鸦默雀静的车厢内,五感最明晰的便是那抹始终在鼻息弥漫的清冽木香。
……
深夜车速很快,劳斯莱斯很快沉稳驶入贺家老宅。
临下车前,施婳剥落毯子叠好,口中拘礼致谢:“谢谢您送我回来,晚安。”
手中的灰色薄毯正欲归还,心下念头闪过,手里动作顿时迟疑,递过去的莹白手腕僵在半空。
刚才她浑身湿透,现在虽然已经干了,但也多半沾湿过毯子,朦胧记忆中贺砚庭是个极度喜洁之人。
她连忙将叠好的薄毯收回,抱在自己怀中,眼睫细密颤抖,细声道:“毯子我清洗后再归还,抱歉。”
自动车门徐徐敞开。
施婳匆忙下了车,全然并未察觉自己方才慌乱中不小心触碰到了男人遒劲有力的手腕。
劳斯莱斯后座上,男人透过浓浓夜色,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望向踩着水坑乱琼碎玉般往屋里赶的身影。
少女身形纤瘦,怀里抱着一方羊绒毯,行色匆匆,背影中透着几分慌乱局促。
竟像是从他这车上逃离一般。
偶然显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迷糊稚气。
老宅内植被繁多,光线透过树叶打在车玻璃上,男人的脸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他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腕。
那上头,仿佛还停留着一股子温热细腻的触感。
-
夜已深了,众人都在熟睡。
施婳轻手轻脚地回房。
淋过雨,怕自己感冒会耽误工作,想着尽快洗个热水澡。
然而在浴室脱掉衣裙后,她傻了眼。
黑色鱼尾裙后方赫然染上了一块血迹。
暗红色已经干涸了,不细看不显眼。
算起来例假的日子还不到,可能是受心情影响,提前了足足四天。
她不清楚具体是几时来潮,庆幸还好今天穿的是黑裙。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弄脏贺砚庭的车……
脸颊无意识地滚烫发胀,她自幼寄人篱下,养成了不给他人添麻烦的惯性。
蹭便车回来已经过意不去,如果还弄脏了人家的车……简直赧颜至极。
施婳便是怀着无尽的歉忱和窘意洗完了澡。
换了睡裙,她重新把那张灰色薄毯归置好,想着明天送去干洗。
薄毯上也沾染了车里的气味,清冽的雪松木混着沉郁檀香,再度侵袭入鼻。
她也闻过不少种类的香水,但从未如这一次诡秘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