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执握着秦佑的手，像是在对她保证，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会好好的，会一直快乐地活下去，和我一起。”

像家里开着的月季，月月开着，永不凋零。

病房里静得都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而医院外有小贩在摆摊卖菜，有热气腾腾的点心，人来人往的街道，每个人脸上都是忙碌的模样。

大家都在擦肩而过，匆匆忙忙，不曾为谁停留过。

这像极了本子里那段，柏芝意在医院的那段。

一切都太巧合了，柏芝意的一切好像正在秦佑的身上放映，被人在不断地重现。

本子上最后几页写道：

小姐很累，她说她自己每天都活得很累，漫无边际的治疗，但没有一次奏效。

小姐死了，死在了20x1年的12月31日，死在了大雪纷飞的日子。

先生坐在小姐空了的床上坐了一天，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姐死前对先生说：“我不恨你，但我以为我能等到暖阳的，等到柏园的雪融化。”

“终究是看不到了，但你能看到，活着的人总是比死人多些希望。”

小姐说着说着笑了，可先生哭了，先生第一次在小姐面前哭了。

“你哭什么？走到这一步不是注定的吗？也是，你该哭的，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了，死了。”

“如果可以的话，让柏家停手吧。”

“虽然没见过426，但不应该和我是一样的结局。”

“纪合亦，你……应该喜欢过我吧，也许吧……”

话尽，安静的病房再也没有声音响起，其实先生还没来得及回答，没让小姐听到回答。

窗外的雪下的很大，那家早餐店再也没有白色的雾气升起。

在这之前老板一家出事，匆匆把店铺抵押回了老家。

但在小姐走之前，她喜欢的雾气腾腾，喜欢的烟火清晨，还是会在每天早上定时定点出现。

到了现在，雾气飘散，归于天际，什么都没有了。

本子上的内容，秦佑并没有来得及全部看完，而纪执从头到尾都看了几遍。

柏芝意的结局是死亡，没等到春天的死亡。

帝都已经快要入冬了，他希望，秦佑能看到春暖花开，能一直看大雁北飞后又南飞，年年岁岁。

圣月待不了很久，等不到秦佑醒来，走之前又摸了摸她的白发，嘴踌躇了几下，抿了又张开，许久才哑着声开口。

“你看着还是没变，之前看你白着头，过了几年，见面又是这样。我都变了，你怎么……”还是这样。

我都改了自己的结局，你怎么还在原先轨道上，原封不动？

病房仍旧安静着，窗外吹进的风摇曳着淡雅清新的花，带起了窗帘的一角，在病房转了一圈后又捎着花香静悄悄地溜出。

直到谈静好走了进来，打破了此刻的氛围。

谈静好看了一圈，视线最后定在了圣月身上，薄薄的眼睑向上掀起的动作显得格外冷冽。

“圣月，赶紧走，别给她惹麻烦。”

“我知道，现在就走，你，照顾好她。有事就找我，别客气。”

圣月知道谈静好的脾气，见她这样说话，也没生气。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圣家在紧跟着搞事情，待久了，确实会给秦佑惹麻烦。

毕竟当年落井下石的事，圣家可没少干。

等圣月的人都走后，谈静好才随意扯了一张椅子，大老爷们地坐下。

她边打量着自己的手，边朝纪执问道：“纪先生想要什么结局？”

话说的没有半点前奏，突然得很。

但纪执明白她的意思，接了上去。

“她想做的事都做到了，救回她自己。”

话音刚落，原本懒散散的谈静好怔了片刻，眼神落在某处半晌都未曾变动，许久才眸光一转，抬眼望向躺在床上的人。

“也看出来了？”

纪执淡漠地点头，没再说什么了。

喝酒，逛酒吧，打架，抽烟，穿得压抑……这些都是秦亓燃，都是从小野到大，从小当着混混头的秦亓燃。

包括，刻意模仿，说话的方式，做事的方法。

也许是潜移默化，也许是…………

秦佑渐渐把自己活成了秦亓燃，抹杀了曾经那个走巷子会怕黑，那个对家还有着希望的自己。

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出来，不是因为他认识秦亓燃，也不是见过秦佑小时候。

因为，自欺欺人的，除了秦佑还有谈静好，就像尤劼亦说的那样，她们的气质太像。

其实不是她们像，而是都在悄无声息地，情不自禁地变成那人，秦亓燃。

也许，记住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外乎成为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