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长宁的背脊,总是只看得到她的背影。如今离得这样近,他不是一个重欲之人,性情冷淡,这一点于武广说得不错。
权势地位与那小情小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离城寺庙山脚,她救下自己后,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杀她,身份之事,绝不容许有一丝差错。
可那丫头也并非等闲之人,虽出于好心救他,可到底他恢复后又处处防范。日常招呼,话里话外都在警惕着他,甚至点醒他绝非不义之人,救其性命反倒自身难保。
这样的聪明伶俐,到头来反被吸引。
长宁起身整理着装,谢衍之也从榻上起身,大掌裹着脑袋,头还是有点沉。
却听她道:“王爷,请自重。”
她与周棠虽未有婚约,可二人之事早已传回周府,也得过长辈许可,她也许了真心。
若两人在这么纠缠不清,她只怕日后会对他生厌。
长宁是背对着他说这句话的,待整理好衣裙,谢衍之都未曾发过声,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方才他将嘴唇紧贴着她脖颈处的肌肤,上头酥麻发红未褪,一时分不清是谁的体温留存——
长宁顿了顿。
他全身温度出奇的烫。
她看不见谢衍之此时的情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是不合适,她没有理由去关心他。
想着,长宁不自觉握紧双拳,心中万般纠结。
不论是出于道德还是良心,她该立刻出去叫人前来查看情况,而不是驻留。
这才是她该做的。
可若是昏睡过去,这事可大可小——
“......”
长宁还是转过身。
可见到那人仅穿着件单薄的里衣,腰绳松散开,时而袒露的胸膛不由让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眸子无神的盯着地面,人是清醒的,但魂不在这。
想要提醒“会着凉”的话还停在嘴边,长宁硬生吞回腹中。
他无事,她也该离开了。
刚迈出半步,谢衍之却忽地叫住了她,语气淡得分不清他是何情绪。
“四娘子。”
他客客气气叫了长宁一声。
她没回应,谢衍之继续道:“若日后我要做的事受天下人诟病,亲近之人惧我,离我而去,你能信我么?”
“......”
长宁心头一紧。
他这话说得有些乞求,根本不是无从出处,更像是在说,他日后定会做出什么难以让人接受的事情来。
“当今圣上派我此次挂帅下京的目的,是要我暗中寻找于武广勾结漠北的证据。云黎刚失去一位大将军,朝中大乱,温家有功劳在身,介时你父亲必会被推举上任。温家出身寒门,受此重任必会引朝中诸位大臣不满,你须当心。”
“朝中若趁此内斗,陛下监国不出实绩,许会有人拿嫡庶之事大作文章离间我与陛下。若皇帝起了弑君念头,我无力分心,到那个时候......我,我不得不反。”
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谢荣不过是先帝犯错生下的孩子,若非膝下所出甚少,加上先太后竭力阻拦打掉孩子。
先帝不喜,但先后对谢荣还是不错的。
谢衍之受先帝先后喜爱,谢荣不受待见,二人之间只怕是表面友好,嫉妒怨怼才该是人之常情。
临走前,长宁刚要掀开帐帘,还是说道:
“王爷莫要在说这些话了。您无论做什么,论资排辈,臣女都说不上话。但......若是以朋友的身份,所行之事不背天理人得——”
“我会信你。”
“也不止我会信你。”
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身边的,所以不用自怨自艾。
那晚,谢衍之看着桌上长宁带来的食盒,盯了许久。只是隔日府中奴婢来收拾时,那食盒内的饭菜早已凉透,他应是没吃过一口。
......
只于武广投敌一事还未寄回京城,温穆林临危受命,代替了于武广的位置。连夜奔波递军报回京,调遣温家军下京援助却了无音讯。
温家军途中出了何事他们并不知,事态紧急,几人也不能坐以待毙。眼见着漠北收到消息,讨回离城的队伍群龙无首,没几日就会攻陷鹿城、沅南二城。
长宁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是到了这一日,据探子回报,鹿城东边树林这几日总是觉得奇怪,并不如前段时间这么安生,恐是遇到对方探子,只是不知那群人鬼祟做些什么。
长宁刚要行至主帐营中,便闻到前哨匆忙回报的声音,士兵急着跑进主帐中,帐外看管纷纷让路,一路畅行无阻。
直到她走上跟前,进到帐中,只见温穆林呈半膝下跪的姿势,嘴边喊道:“卑职愿带军前去,还望主帅成全。”